许柏舟:十年血汗 滴入青苗

文摘   2024-11-19 07:00   山西  


十年血汗   滴入青苗

许柏舟




仙水桥,是楚粤古道必经之地。不是集市,亦是方圆十几里地面乡民、客商集散之处,除了这里的商店,诸如菜蔬鲜鱼猪肉之类,天天有人买卖。当时,四十几户人家,百一、二十口人。分上街、中街、下街外加一个莲花桥。

中街以接官亭9缝铺屋为中心。左起伯父家,右翼再延伸6缝铺屋便是中街。以烟酒饮食店为主。也有伙铺、布店、纸扎店、豆腐店,还出售活鸡鸭和蛋品。这个中心点,不仅往来行人驻足的多,也是全街人和洞里人聚散之处,每天有事没事要来这里转一转才走。

伯父家向左翼延伸过去,隔着一片菜地,又是许氏失去的祖业,有十几缝铺屋,再延伸是后来居民扩建的,是马姓黄姓居住。这里叫下街。下街有纸扎店、药店、肉铺、油店、缝衣店。

下街加上中街就是许氏开发的槎山铺。

中街右端起一连十几缝铺屋叫永合堂,是黄姓铺屋。永合堂向右延是马姓、刘姓的铺屋,相连一线叫上街。上街主要是南杂店,还有缝衣店、铁器铺。

上街右端是一座惜字炉,青石料材砌成,五层的宝塔形状,大约一两丈高。另有一座唐公庙,神殿上挺立着骑在马身上持枪向前飞驰的将军,据传是李世民的化身,神庙的整体哟丈余高度,飞檐翘角,壮观结实。从这里向铺屋后面顺坡上去就是马成麟办的冶铁厂。人们就简称铁厂。在童年的我看来,颇具规模,住宅是两层楼,六缝五间,厂房有十几缝长,两层楼高,进口矗立一座高炉,至少有一丈五高,再进去,一连几缝都是堆积到屋檐的木炭。坪里堆着铁矿石,天然的小颗粒,我们常常捡起当红朱,用水磨来在白墙上乱涂鸦。有时也看到冶铁,一个丈多长的大风箱,由两个人轮流拉。看了很久,终于看到出铁水。拉风箱的不停,另外的人打开闸门,往摆好的槽子里灌。那通红的铁水灿着火光,我目不转睛地看,同时又害怕。我来到仙水桥,觉得是最新鲜的事。一直留在记忆中。

回到庙旁往右转,大石板路两边各绵延一丘水田,走过一、二十丈,是一条合面街,叫莲花桥。尾端是一条永不断流的玉泉溪。石板路以一座单拱石桥通过。据说溪旁的田野中,夜间盛开光艳夺目的莲花,故曰莲花桥。真个是“小桥流水莲花,聚居几户人家。……”别有情趣。这里也有伙铺。货运客商,除了肩挑,也有用“鸡公车”推着走,省力。这车独轮,轮轴约两尺长,横着支撑货架,像鸡公振开翅膀。故名“鸡公车”。茶陵、攸县的脚夫贯用这些车子运货,北上一车土产,南下一车盐。开伙铺的人可怜车夫推上推下之难,把桥的凸顶铲去了。凡事利弊同在,方便了车夫,失去了小桥之典雅。

上中下三段街依山边而建,形成个半圆形。地理师说这是网形,网绳是由铁厂起向西延伸眠山而建的善禾塘。聚集着蛟龙,为避免蛟龙外游,故建形如宝塔的惜字炉,借此守护。让文墨露头。不管里面是龙是蛇,抑或是龙鱼混杂,在网中罩定,没有出世的机会。弄不好,在网里勾心斗角。所以他建议在进口处建个惜字炉。建庙,以镇邪妄,免得窝里斗。此言可否确信,未必然。如果牵强附会,可以半信半疑。文革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封资除四旧,惜字炉被文革推倒了,此前出了个七品县委常委马宗德,之后,似乎每况愈下,不见人才出头。同时推翻了唐公庙,似乎邪恶出来作祟,仙水桥办事难上难。而且还一代代出着蠢子、癫子、景子,已有6人成为社会的包袱!

好,闲话少些,再说父亲入住仙水桥。

父亲没有阿Q精神,没有向人张扬从口岸荣归,他本来就低调,本来就残疾弯腰,本来就是飘泊在外为人打零工的小木工,本来有几个光洋也不敢露馅。于是回到家里不声不响。

夫妻俩准备了一些糖果,让我和哥哥散给小朋友和老人。最好吃的叫‘对臼饼’,四四方方,一寸见方的颗粒,中间有个未穿底的圆洞,在褶岭我也吃过,有芝麻香味,好脆。我好喜欢吃,自己给它取的这个名。仙水桥的人也喜欢吃,初始几天,来者不拘。好在是我散的人多,给一颗两颗都不见小,终于应酬了过去。从此我们一家开始着老地方的新生活。

其实处人待物,不由自己。你不张扬,人家要来讨好。太凡中国人爱新鲜,初来的人,或久别回家的人,周边的乡里乡亲喜欢来凑盛,云里雾里,给你吹捧。这个说:许老板箱笼沉沉的,金子水牛、银子水牛放出来吃草啊,别饿瘦了哩!那个说,你也太舍不得了,请几个挑夫嘛!不过你想得也是,这世界乱,财不露白嘛!

这些人,在这里夸几句也就算了,回去以后,添油加醋,把老鼠当大象,广而传之。父亲成了仙水桥的万户。这时,绅士也来了,许师傅,据说你手艺不错,出外十几年赚了不少,勤奋之家,这是应该的,地方人有福啊!不过,死钱用一个少一个,置份田产,就总有活水来,养家糊口不操心啊。你还年轻,再赚的钱,便可发家致富!计划不好,一蔸一窝,多少钱也难哩!这位绅士不夸张,入情入理,句句实在。并不像说客一样重三倒四!丢几句话就走了,听不听由你。父亲对这人印象蛮好。说仙水桥的人与宜章人都蛮不错。

回到家里不过三两个月,小不点的怪事接二连三地来了。借钱的有之,偷米的有之,讹诈的有之,想偷钱不得手的有之……这都不是事,手掌捧着,手指缝里总要漏点水,就像施舍了吧!但是却留下了后患,这是后话。

第二年,即民国二十八(1939)年,父亲45岁。春插后,正式有人来作中:要卖田给父亲!父亲不敢答应。心里想,如果去年那位绅士来了说,还可以商量。果其然,那人真的来了,没有许多话就成交了。业主是对面大屋里的,叫成凤,在县里有份差事,禾田就在我屋门口,亩积8分,永不受旱的保水良田。他说,因为急于升任,要笔大钱,只得卖青苗。价格贵一点,三百太洋,有一个打了府记的烂版花钱都不要。父亲刚好有这笔钱,可这是十三年的心血和弟弟绑在上面的一条命啊!但是,最终成交了!三百光洋,不剩一个,连三元大洋的中人钱还是向伯父借的。父母想,手头紧一点,置了产业,勒下裤带也值得。

父亲从来没有下过田做事,也不懂。这下有事没事下田去摸摸,今天摘几根草,明天去几根稗子。有人站在高岸上故意大声说风凉话:许师傅,莫要稗子没拔掉,把禾苗拔了啊!父亲知道带着贬义,默不作声,任人去讥讽。反正田是自己的。

父亲不懂作田事,是否拔掉了禾苗且不去研究,但确实有拔苗助长之嫌!至少是劳而无功,还把三百光洋像抛在河里泡也没有!

日也盼夜也盼,盼着收割那金灿灿的稻谷。心中盘算,不久就有自己田里的谷子尝尝新。

没想到,正是八月,黄灿灿的稻谷飘香的时候,卖主喊来一班人,由长工带头收割走了。丢下一句话:我们不管,有话要说到他屋里去,他还要找你呢!

父亲想不到的是,那马成凤一脸大麻,一身肥胖大肚,大发牢骚:你做的好事,害得我无脸见官!你把一色的假花钱哄我,让我一交给上峰,臭骂了一顿。说完,把原来那个装花钱的袋子装着的花钱,摔在父亲前面:你自己的,一个不少。契子你自己烧了吧,田是我的,有契没契,量你不敢作!

父母亲气得半死,有理无处伸。后来有人说,他专门丈势欺人。见你在外面春风还乡,肯定有个银子堆。先叫那个绅士开道,再把光洋花钱讹走。然后买来300个假光洋打发你。别看仙水桥土里土气,倒有大气派,有人躲在角冲垅做假花钱,表面上与真花钱一样一,实际上哄鬼过关,一色假货,锡参铜做的。假货不是谁都哄,专欺发财无势力的新户,看出了你也不敢怎么的!

父亲说:这种没天良的事,他就敢做?不怕绝子绝孙!现在世道如此,上行下效,要什么良心,要什么明天结果,今天弄到钱就比天大条边。父亲不住地摇头:恶有恶报,这种人恐怕不得好死!

诅咒有什么用,父亲十三年的血液流到河里无踪无影。不诅咒,上天亦有眼,最终得到报应!就在新中国土改反霸时,马成凤无恶不作,民愤极大,处决在区政府厅头的黄土堆里!他身边仅一个寡妇与一个几岁的儿子,收尸也没有人,几天后尸体无影无踪,厅头人说野物拖走了!



作者简介

许柏舟,湖南省永兴县樟树镇仙水村莲花组人,1936年生,农民,经济师,爱好文学读写,发表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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