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小说）
许评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师大物理系学生小美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学楼，缓步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尽管路灯昏暗，人们依然能看出小美的脸色凝重，愁眉不展。那是因为晚自习中她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得知母亲病了。
小美来自本省的一个贫困的山区，父母年过半百，是一名老实厚道、勤劳善良的农民，她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正在家乡镇中学上初中。她姐弟俩的学费生活费本就压得父母喘不过气来，由于长年的辛勤劳作，黝黑黝黑的脸上挂满了皱纹，头发也早已灰白。每当想到这些，小美心头不免有些心酸。现在母亲突然生病了，小美哪能不忧心忡忡？
“小美，咋走得这么慢？”同班同学小敏边说边走，一下子超越到了小美的前面。
小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猛见到路灯柱上新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求家教”三个字很醒目。小美不由自主凑上前一看，巧极了，有人要为上初三的女儿找个家教辅导物理。小美没有迟疑，掏出了手机按启事上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周六下午两点，小美如约来到了需要家教辅导老师的付国民家里。付先生一家三口热情地接待了小美，付先生的夫人唐女士端出来水果茶点，亲手挑选了一个红富士苹果递到小美手里，付家公主小涵既漂亮又可爱，姐姐前姐姐后地与小美套近乎。双方自我介绍和一阵寒暄后，老付与小美就辅导中的事宜洽谈起来。约定每周星期六下午两点开始，小美辅导小涵的物理两个小时，付家为小美提供晚餐，支付辅导劳务费280元，按次结算。在愉快的气氛中，小美当天就开始了家教辅导。
晚餐后，小美与老付一家告辞，唐女士迅速跑进房间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中抽出三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小美。小美慌忙表示没有零钱。“女儿对你的辅导相当满意，这头一回就别找零了。”老付一旁答话，他看得出女儿小涵十分满意小美的辅导，甚至舍不得小美离去。
小美一路欢快地回到了学校宿舍。她心想，付叔叔一家如此热情待我，我绝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周六。下午小美如期赶到了小涵家，她家依旧如初次那样热情客气。对于大多数女生来说，物理学科是最令人头痛的。小涵各科学习成绩平衡发展，唯有物理课差些。小美不愧是师大物理系的高材生，对小涵的辅导深入浅出，形象生动，简明易懂。小涵学物理的兴趣大增，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辅导结束后，小美与小涵如姐妹一般亲切地拉起了家常。从小涵口中得知，小涵的父亲付国民是某局的科长，母亲唐娜原是某工厂职工，企业改制后一直待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上午在家做家务搞卫生，下午雷打不动地去打一场麻将。两个女孩论起父母的年龄，小美才发觉小涵的爸爸竟然比自己父亲还大一岁，顿时有点后悔自己称人家为叔叔。
两个女孩聊天中，付国民两口子回家了，说是小涵的表叔请吃晚饭。唐娜从一个信封里抽出300元钞票给小美，“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不能为你做晚餐，你不用找了，20元留着你自己外面吃点什么吧！”小美连忙摆手，最后还是收下的300元钱离开了付家。
一路上，唐阿姨从信封里抽钱的那一幕老是浮现在小美眼前，小美纳闷唐阿姨咋就连钱包都舍不得买一个。在小美的意识中，钱包是成人们的标准配置。小美记得妈妈有一个巴掌大的帆布钱包，只是一年到头钱包里面见不到几张红票子，她还记得奶奶的钱是被一条小手帕包裹得一层又一层，最外边还要套上一个塑料袋防水防潮。小美怎么也没有料到省城的官太太如此节俭，居然用信封当钱包。
小美转念一想，他一家也实属不易，全家的开销全凭着付叔叔一人的工资收入，现在为了女儿的学业和前程，每月又要额外开支千余块请家教。顿时，小美对付家夫妻一种尊敬之情油然而生。暗暗下定决心要不惜精力、不计课时把小涵的物理学习搞上去。事实上，经过小美的辅导，小涵的物理科的学习兴趣和学习成绩进步明显，不仅如此，数学和英语的成绩也有提高。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就临近寒假了。周六下午小美例行来到了小涵家辅导小涵的功课。这天主要辅导内容是《电路的等效变换》，讲解一番后，小美出了一道习题给小涵以验证其辅导效果。趁着小涵做题的空闲，小美玩起了手机。
“叮当～，叮当～”，门铃响了。“国民科长您好”，来客亲切地称呼老付。老付自升为科长后，就有些忌讳别人称他为“付科长”。看来，来客知道付国民的癖好。“林总你来了呀”。老付招呼着客人入座。
透过客厅传过来的声音，小美知道付家来客了，具体聊些什么，小美不得而知。一阵清风吹过，小涵房间虚掩的房门吹开了一线缝隙。小美透过缝隙看清了来客是位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交谈中，那男人在付叔叔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林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把它放在心上。你这个我一定不能收，那样会害了我的。”小美从门缝里看到，来客正把一个鼓鼓的信封塞向付叔叔口袋里，又被付叔叔强硬地退了回来。“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国民科长，这里是我老父亲亲自榨的一壶茶子油，没有点滴的掺杂使假，对预防三高保健身体绝对必要，这点土产您一定得收下。”林总和老付的目光都会聚到林总刚提进来的油壶上。“三高”是近些年老付难以言说的痛点，担任科长以来，酒里吃吃喝喝的应酬多了，体重增长，一些影响健康的指标也超标了，让老付内心十分不安。听闻此言，老付口里依旧推辞不受，但态度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坚决了。
此情此景小美均尽收眼底。“姐姐，题目做完了”。小涵把作业递给小美。
房间里的声音惊动了来客。“小涵在家呀？”还未待付叔叔回答，林总已经推开门来到小涵和小美的跟前。“林叔叔您好”，小涵很有礼貌地与林总打招呼。
“小涵学习真刻苦，一定前途无量。你生日快到了吧？林叔叔祝你生日快乐，学习进步。”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小涵，信封鼓鼓的。小美分不清这个信封是不是首先瞥见的那个。林总也不管小涵的推辞，留下信封快步离开了小涵的房间，夹起公文包与老付握手告辞，出了付家。林总身后传来唐娜“吃饭了，小林吃了饭再走呀”的挽留声。
小涵的解题摆在小美面前，而小美眼前却仿佛只有信封在飞舞。小美顿时明白了，不同人手里的信封其作用和份量是大不相同的。
许评，真名：陈金陵，61岁，退休前系湘潭县应急管理局四级调研员。爱好写作，经常有散文、小小说和古诗词发表在报、刊和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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