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烧友拿着大几万的预算来找我推荐耳塞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头疼。
倒不是说这个价位没有选择，而是耳塞一旦到了这个级别，追求的已经不单单是所谓的硬素质或者音乐性，更多是个性的展示。在数万元的超旗舰耳塞还比较稀少的年代，大部分品牌会将产品的声音和声学配置往“高大全”的方向去打造，让耳塞全方位呈现出远超烧友想象的素质和气势。但如今随着耳塞市场的蓬勃发展，大家的口味越发多元化，“超旗舰”也慢慢变得不再稀奇，品牌选择的风格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么“求稳”，反而会更倾向于去做一些特色鲜明，有着明显调音倾向性的产品，来吸引那些会被“一击即中”的烧友。所以，购买这类“天价”耳塞的用户，往往是被其身上某种难以替代的特质所吸引，从而心甘情愿地掏腰包。所谓的“优秀的超旗舰耳塞”，其实很难找到一个标准答案，推荐起来相当有难度。
我也曾思考过，如果真有那么一款能让大多数人心悦诚服的，标杆级的超旗舰耳塞，它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想，最大的难点其实是在于它需要把从内至外的每一方面都做到令人“喜出望外”，若以木桶原理来作比，则意味着它无法靠某一块长板取胜，而是需要做到每一块板都是长板。若是在两年前，Empire Ears的Odin应该算是我心目中的超旗舰标杆之一。甚至，哪怕放在今天，它那种均衡细腻，对于器乐和人声都能完美驾驭的调音也完全不过时。而新旗舰RAVEN走的是醇厚饱满的路线，虽然素质超群，也更抓耳，但在我看来个性有点过强，和我个人对于“参考级耳塞”的标准不是那么契合。不过，即便是Odin，在客观方面也依然没能摆脱美国品牌那种骨子里的“粗放感”——树脂腔体的质感平平，而且偶有小瑕疵。最近，我又拿到了Astell&Kern和Empire Ears联手推出的售价高达¥37999的NOVUS，借着分享这个耳机的机会，蛋蛋想和大家聊一聊“天价耳塞”的话题。
开箱：仪式感与质感
这几年，让我印象最深的包装之一是DITA的Perpetua。它的出色之处不仅仅在于精心挑选的材料和简洁又上档次的设计，更在于包装内部安排的各种明信片、邮票等充满回忆的童年小彩蛋，打开包装的过程，仿佛与无忧无虑的童年来了一次重逢。另一个被我奉为经典的包装是更早期的达音科LUNA“玥”，那个方盒子里浓缩了达音科多年的发展历程，每一位陪同品牌成长的粉丝，在拆开盒子的那一刻，都会为这份默契会心一笑。
而NOVUS的包装水准在我看来是和这两款耳机处于同一水平的，但风格又有所不同，整体的观感更加严肃内敛。其外部纸盒的手感硬挺，采用黑底银字的经典配色。为了凸显开箱的仪式感，这个包装盒特地设置了一个“小机关”：在掀开盖子的同时，盖子会牵动连接部件，将盒子内部主体部分的三个板块“推”到你的眼前。三个格子从左到右分别放置了配件、耳塞本体以及收纳盒，主色调同样采用银黑配色。其实要论数量，NOVUS的配件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也就是耳塞套+转换插头+金属收纳盒。但这套配件的质感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转换头和耳塞套都做得相当别致，被妥善安置在一个单独设计的小盒子内；说明书和保修卡特地采用不同的纸质进行印刷制作，并用信封进行了封装；耳机盒的材质是Pandora V2 CNC 阳极氧化铝，表层处理得极为细腻，触手光滑，且硬度也很不错，能够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NOVUS的整套包装和配件其实并没有刻意加入太多额外的设计元素，基本就是以Empire Ears自家的旗舰包装为范本的。然而，在Empire Ears打造的框架下，你又能在各个细节里看到Astell&Kern的精致感，从开箱的形式到配件的用料及安置方式，都经过了精心设计，仪式感满满却又不至于过度繁复浮夸，和Astell&Kern过往的风格一脉相承。
外观：设计与工艺
而令人惊艳的设计和精益求精的加工工艺毫无疑问是Astell&Kern的强项，SP3000、SE300、KANN Ultra等等，每一个系列的播放器都有着一脉相承又风采各异的设计语言，并且完美契合其对应的产品系列的风格。磨砂、抛光、直线和曲线……多种视觉效果的排列组合总能给人带来眼前一亮的新鲜感。然而，播放器的发挥空间终究要比小小的耳塞大得多，哪怕是设计水准强如Astell&Kern，要想在耳塞上加入一些独特的设计语言，还不影响佩戴的舒适度，也是极其困难的。他们家第一次和Empire Ears合作的Odyssey，就只是选择了3D打印A.R.C壳体+定制面板这种比较简单保守的配置，没有加入太多Astell&Kern的个性化元素。而在NOVUS身上，我们明显可以看到Astell&Kern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途径将自身对于光影的理解融入到耳塞的外观之中，并用极为高超的工艺来将这种想法付诸实践。
NOVUS的面板为黑金配色，边框采用24K金电镀工艺，并切割出棱角分明的形状。左右两边的深灰色网格面板上分别刻着Astell&Kern和Empire Ears的logo，并使用许多高端腕表上都会用到的蓝宝石玻璃覆盖，保证良好的耐磨性。整个耳机外壳的材质为6061-T6 铝材，以类金刚石碳（DLC）涂层进行保护。我认为整个耳塞最能体现Astell&Kern特色的部分是通过多面切割工艺在整个腔体上切割出来的无数个棱面，随着光线明暗和照射角度的变化，每个不同部位的棱面会反射出银色、浅灰、深灰等不同的色彩，构成了光影交织、极具立体感的视觉效果。大多数耳塞为了佩戴体验都会将腔体打磨得极其圆润，而NOVUS为了兼顾棱面的色彩变化和佩戴的舒适度，将每个棱面都打磨得小且光滑，在贴近耳廓的时候完全不会有硌耳朵的感觉，贴合度很不错。不过NOVUS内部毕竟是单边13单元的配置，腔体的体积偏大，像我这样耳朵比较小的朋友，戴的时候大半个腔体会挂在耳廓外面，要想戴紧一定得选对合适的耳套——而且，NOVUS的佩戴对于其声音的呈现至关重要，这点我们后面再说。除了这个小缺点之外，在市面上众多外形千篇一律的高端耳塞里，NOVUS的外观和质感绝对称得上鹤立鸡群，论个性，论工艺水准，论整体的档次感，它都完美契合我心目中“超旗舰”的形象。
声音：风格走向与搭配玩法
即便是放在众多超旗舰级别的塞子里，NOVUS的硬素质也当得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我第一次听到这款塞子时，它那种扑面而来的信息量和强大的解析力甚至让我直接想到了FOCAL迪亚宝、宝华805这些参考级书架箱。作为Astell&Kern和Empire Ears的联名旗舰，它自然免不了会被拿来和Empire Ears的现任旗舰作比，但我觉得两者虽然在纸面配置上好像只差了一个骨传导单元，但声音走向完全是大相径庭。RAVEN走的是美式“爽塞”的路线，中低频浑厚饱满，热情洋溢，一耳朵听起来让人相当“提神”。而NOVUS却是冷静克制且全面的，没有RAVEN那么强的偏向性。它的中频密度极高，结像精致光滑，厚度恰到好处，但不同于RAVEN的热情，它的音染是比较少的，对于人声和器乐音色的还原度都很不错。高频这块，NOVUS的表现明显比RAVEN要出色，延展度更好，泛音丰富，有着良好的透明度和空气感。相比之下，RAVEN的高频就没有那么优秀的亮度和通透度了。
低频是我认为NOVUS身上最大的亮点，我会更喜欢贴耳佩戴的方式，可以最大程度地感受低频循序渐进的层次感，拳拳到肉的力量和一往无前的下潜深度。为了承载这样强大的信息量，NOVUS的声场也被塑造得极其宽广，让丰富的音乐元素能够有条不紊地排布在广阔的空间内，定位精准，主次分明，不会有拥挤、混乱之感。同时，它的动态表现大开大合，瞬态响应速度也相当及时，在演绎摇滚、交响乐等曲目类型时，能够对整体的气势和演奏的细节进行准确还原，呈现出真实的场面感。简而言之，NOVUS的声音可以说是在Empire Ears扎实素质和抓耳调音的基础上，融入了Astell&Kern的稳重和内敛。它声音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按着教科书的标准来打造的，而且素质上限极高，前端每提升一个等级，它都会随之展现出更强大的细节和空间表现。
虽然NOVUS选择的是均衡杂食的风格，但要论起它最擅长的曲目类型，我觉得还是非大编制交响乐莫属，否则多少有点辜负了这强大的声场和动态表现。以《耳边事试音碟》中的“动态”试音曲——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演奏的舒伯特《b小调第八交响曲》第一乐章为例，NOVUS搭配晶体管模式的SP3000T，展现出了我在随身端极少感受到的浩大声势。这首曲子的乐队编制包含了木管组、铜管组、打击乐组和弦乐组，起伏有序，变化多端。引子部分，弦乐器用轻巧的拨弦烘托压抑的气氛，双簧管柔声细语地奏出舒缓的旋律。然而这种氛围并未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乐队齐奏就如同惊雷一般冲破了沉郁。整首曲子由静至动，从沉默到爆发，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对于器材是极大的考验，而NOVUS的表现显得有条不紊，从最细微的拨弦，到乐队的齐声怒吼，都还原得丝丝入扣，动人心弦，精准的器乐音色和宽广的声场，搭配定音鼓扎实澎湃的低频表现，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我觉得，对于NOVUS而言，出众的素质，丰富的信息量只是它实力的一部分，或者说，仅仅代表它的“硬实力”。这款塞子之所以能在大编制曲目的演绎上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有一半的功劳来自其“软实力”，即成熟且圆融的调音水准。它具备了便携器材少有的强大的安定感，声底静谧，分离度出色，结像饱满，对于乐曲的回放精准细致，杂食且耐听。当然，要玩好这款实力过硬的塞子也并不容易，在这里我就以我自己这段时间常听的两套搭配为例。
NOVUS+SP3000T
NOVUS对于前端的驱动力、信息量和分离度的要求都相当高，但凡有一点没达标，它的实力就难以完全发挥，容易出现动态疲软、低频无力等问题。我的建议是，既然已经入手了这个价位的塞子，还是应该给予其足够的尊重，尽量不要用小尾巴+手机的组合来驱动它，最好是直接上旗舰级播放器。在风格选择上，声底细腻、背景纯净且中频有一定厚度的前端和它的适配度比较高，如果你的播放器是和SP3000T一样有多种声音模式的，那可玩性和音乐适配性还会更强。
由于我自己喜欢比较大开大合、均衡少染的声音风格，所以在使用SP3000T的时候用得比较多的是晶体管模式和混合模式。晶体管模式有着最为开阔的空间表现和干净明亮的器乐音色，无论是用来聆听器乐独奏、协奏曲还是大编制交响乐，都能呈现出真实自然的场面。而在混合模式下，我一般会选择2、3两挡的设置，在保持原有声场和动态的前提下略微添加一丝染色，起到如同化了“裸妆”的效果，让中频的润泽度略有提升，在演绎流行人声和吉他、中提琴等器乐独奏时，能呈现出更加鲜活的乐感。
不过，对于主听人声，喜欢暖润口味的烧友来说，这两种模式可能还是有些过于清淡。NOVUS本身是中正的风格，要想获得更有感染力的中频表现还得用电子管模式来调味。在电子管模式搭配下的NOVUS保留了Astell&Kern的精致结像和细腻柔顺的人声表现，低频的质感又带着Empire Ears的美式激情，情感充沛，张力十足。
NOVUS+CD-T35
尽管有很多人认为台机推耳塞是杀鸡用牛刀的玩法，然而随着如今的塞子单元配置越发复杂，上限也逐步提高，耳塞上台的提升有时并不比大耳小。控制力强的台机可以充分挖掘耳塞的潜力，展现出在便携设备上基本不可能呈现的丰富细节和宏大场面。
这次我用了工作室主力音源山灵CD-T35的耳放口，采用电子管模式来驱动NOVUS，事实证明这款塞子上台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还要惊艳。以空间感见长的T35搭配NOVUS，呈现出了堪比头戴式耳机的开阔声场和优秀的分离度，中频绵密饱满，低频弹性十足，迅猛有力。用这套组合演绎的舒伯特《b小调第八交响曲》，有着比SP3000T的组合更加磅礴的气势和更迅猛的瞬态响应，呈现出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由于这套搭配有着极强的素质底子，走的是高还原的路线，因此对于录音文件的品质相当挑剔，会无情揭露人声的毛刺、背景的杂音等各类瑕疵，属于好听但不好伺候的类型，在音源的筛选上要下点功夫。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容易被大家忽略的点是，这两款器材对于线材的变化都相当敏感，电源线的风格选择对于这套搭配的听感有着较大影响。我个人的建议是尽量去选择声底偏暖，音色华丽且背景比较纯净的电源线，能够给整套搭配注入更多的鲜活乐感，像晶彩的Reference二代或者银彩Ruby Hill II都不错。
在琳琅满目的超旗舰耳塞中，大多数塞子选择的其实是个性比较突出的调音风格，在良好的素质基础上，通过独特的音染、某一频段的突出表现或者对某一类曲目的个性化演绎来抓住烧友的注意力。如果把进入“超旗舰”耳塞殿堂的过程比作一场进入顶尖院校的考试，那么这些以“个性”取胜的耳机选择的更像是特长生的道路——在其他方面基本达标的前提下，以某方面的特长获得破格录取的资格。而NOVUS选择的是一条纯拼硬实力的道路，没有捷径，没有额外的加分，将每一门课都考到超一流水平，以无可挑剔的总成绩迈入顶尖行列。从高频到低频，从声场到动态，不管将声音的哪一个方面单独拎出来评价，NOVUS的表现都是拿得出手的。你或许可以批评它一句“个性不够突出”，却无法否认它的强大。
到了大几万的价位，什么样的耳塞才是“值得”的？我一直认为，愿意花这个预算去购买耳塞的烧友，更多看重的是“缘分”，他们想寻找的往往不是所谓的“最强”的塞子，而是“最适合自己”的塞子，这也是超旗舰耳塞推荐起来让人很头疼的原因。不过，NOVUS的出现让我不禁觉得，如果一定要深究什么样的耳塞才有资格卖到“天价”，那至少应该是像这样一款从包装设计、工艺水平、素质功底到调音完成度都没有短板的产品，它的强大是极其客观，也经得起考验的，它是现代音频技术和工艺水准在耳塞领域的顶尖呈现，是方方面面都趋于完善的一款标杆级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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