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点东西啊

文化   2024-10-20 12:01   北京  

最近有两件事让我忍不住去反思,对原先我认为全无道理的人和事要忍不住说一声:这有点东西啊。
一个是川普,我之前认为他和马斯克很像,都是拿破仑式的人物。既不真的支持建制派,也不真的支持革命派,只在意自己能否攫夺足够多的权力,必要时可以和任意一方尽释前嫌通力合作,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一头直接跳到另外一头去,毫无任何心理压力,是标准的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信徒。
不过在反复听了他的支持者所陈述的支持理由之后,我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因为全球化而受苦,因为取消文化而噤声,因为进步主义而担忧自己的孩子。痛苦是真的,归因对不对另说,但不能因为其中有一些人支持阴谋论,动不动说光明会、蜥蜴人就把他们全部归于头脑愚蠢。
他们寄望于川普可能也不大对头,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随时可能改变立场,一个痴迷于聚光灯和舞台的人可以随时讲出你想听的话,然而怎么做那是两回事。川普不是合适的人选,但是历史喜欢开玩笑---只有从这个人的嘴里,他们终于能听到有人承认自己正在承受痛苦,而不是被指责为反动和落后---登上历史舞台中央的,并非每一次都是英雄。
另外一个是杨笠,京东双十一请她来做广告,引发轩然大波。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来看,杨笠讲什么段子,什么价值倾向,什么言论手法,我都没所谓。是不是利用男女对立话题占便宜,我也并不在意,不是她来挑动话题也有别人,不是来挑动这个话题,也有别的话题被挑起。
但我是我,我的想法代表不了别人的想法,我的感受也代替不了别人的感受。我也看了那些义愤填膺男性的说法,的确,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在我看来没什么道理,但是也有真实的愤懑和不快。因为感到不公平而愤懑,因为感到压力而不快。当然,按照进步主义者的说法,你们既然占了那么多年便宜,觉得不爽那就得受着。这话我讲不了,因为这是用一种没道理去替代另一种没道理。
我忍不住去想一个问题:我对文化产业,文化产品上体现出来的宽容和包容,和我的身份,和我的生活有没有关系?如果我也有房贷要背,我也有孩子要养,我不能坐在书房里写字,而是骑着电动车送外卖,或者在公司里以70后之身向00后的领导卖笑脸,当我听到讽刺男性的段子时,是不是也还能心平气和?认同我因为这个男性的性别身份占了大便宜,是个不知自己脸有多大的蠢货?
不好说。我身上有压力,但没有大到那种程度。我逃避了大量的世俗生活,所以可以保有部分超然的心态。我不担心柴米油盐,不担心孩子学习,不担心夫妻关系,不担心还款压力,但是大部分人不是如此。宽容可能是相对的,不单纯是教化或者思想的结果。在一个富足繁荣的时代里,每个人都可能很宽容,因为自己正奔着美好生活而去。就像是80年代人们还在街头群殴作为饭后消遣,90年代市场经济一开,打架就基本绝迹了,人人都天各一方忙着赚钱。
但是在一个人人承压的时代里,人人都感觉生活艰辛的时代里,宽容的空间也就要小得多。背着重物,弯着腰,在日头下啃着土的人,大概不想听见有人调侃自己。是不是不够宽容?的确如此。但是面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去教育他们如何正确的思维,如何保持宽容的心态呢?
我不知道答案。也许通胀得到遏制,中产阶级重新回血之后,美国人对川普的看法会发生改变。也许下一轮全球经济增长到来,中国所有的车间和工地都隆隆作响,人们就又可以笑眯眯地听各种段子,哪怕是针对自己的段子,对别人穿什么,吃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那么在意。
在现阶段,我认为不应该无视人们所感受到的苦,也不应该无视人们所感受到的不快乐,责之以大义,教之以理念。人们对苦的归因,对于苦的解决之道,可能都是错误的,问错了对象,找错了方法。但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连带苦本身也给否定了,听都不愿意听,觉得那就是蠢货的呓语。毕竟,所有人都活在人群之中。在一大群不快乐的人中间,很难保持自己一个人快乐下去。一大群不快乐的人在一起,什么样的解药最后都愿意去吞服。
有个对立的对象,在网上就能收获人气和支持。激发起愤怒和怨恨,在网上就能收割流量和财富。但我们彼此之间不是敌人,不是我消失你才能活下去,不是你占用了我维生的空气和水,不是我闭嘴才是真理和正义获得了胜利,不是这样么?

题图标题:《爷》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AI算法提供:Midjourney V6.1
Prompt:extreme caricature of a funny fat bald old Chinese grandpa with glasses --ar 3:4 --v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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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定时刻

《咪》

和菜头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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