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露天停车场里,奥迪A6和挂着省城牌照的保时捷并排停着。穿POLO衫的开发商儿子递来酒杯时,食指在杯底暧昧地蹭过她的指尖。
林夏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玛莎拉蒂钥匙,突然想起宿舍楼下奶茶店打工的学长,他围裙上总沾着洗不掉的珍珠粉。
(2)
县宾馆宴会厅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林夏看着镜中裹在香云纱旗袍里的自己,像颗被强行塞进锦盒的山楂。
父亲正在包厢门口和制药厂王总寒暄,两个中年男人的笑声震得走廊仿古宫灯都在晃。
"老林啊,听说你们家闺女在省城念大学?"王总的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家那小子也在省城搞房地产,改天让他们年轻人多走动。"
宴会厅突然骚动起来,穿酒红色套装的妇人像朵移动的牡丹花,身后跟着穿白色婚纱的新娘。
林夏认出那是县城最大私立医院的院长夫人,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招呼客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夏夏,去给王伯伯敬杯茶。"父亲在她后背轻轻一推。林夏的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是踩在父亲二十年教龄垒成的台阶上。
(3)
888包厢里烟雾缭绕,圆桌上转着三文鱼刺身和阳澄湖大闸蟹。建设局张局长的笑声混着茅台酒香:"要我说还是老王有福气,女婿是卫生局新来的科长,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夏数着转盘边沿镶嵌的二十四颗仿古铜钉,想起上周解剖课看的骨骼标本。这些推杯换盏的手臂在X光下,会不会也显露出相似的钙质结构?
宴会厅突然爆发出掌声,司仪正在念证婚词。林夏望着窗外夜色中的制药厂轮廓,那些亮着灯的车间像巨大的蜂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县城是张包糖纸——撕开烫金喜字,里头裹着的都是回炉重造的陈年往事。
洗手间的金箔墙纸剥落了一角,林夏在镜前补口红时听见隔间里的啜泣。新娘蹲在马桶盖上,手机屏幕上是省城某私立医院的预约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