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在小区门口支修车摊的第二年，工具箱里多了三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扳手。
头一把是开超市的张婶落下的。那日她推着爆胎的三轮车来，老赵五分钟补好胎，死活不肯收钱。"远亲不如近邻嘛！"他搓着沾满油污的手笑。
隔天张婶送来把旧扳手："老搁店里生锈，你用得着。"
后来他去超市买东西，付账的时候正好是九块一毛钱，张婶一毛钱也没他抹零。
第二把扳手是孩子王强子的。半大小子们总来借气筒打篮球，老赵特意在摊前挂了可乐瓶改装的免费气筒。
强子打气的次数多了，挠着头扔下扳手："我爸厂里发的，抵充气费成不？冲了太多次，太不好意思了。"
那年除夕，强子爹开着新车碾过老赵的补胎摊，溅了他一身泥水，还摇下车窗冲他吐了口吐沫。
第三把扳手最沉。李大妈晨练崴脚，老赵用三轮车推她去针灸馆，顺手修好了吱呀响的防盗门。
老太太硬塞给他套德国进口扳手："我儿子从国外寄来的，你们手艺人使唤得上。"
三个月后老赵胃癌手术，李大妈在病房门口数落护工："一天要价两百？我们小区老赵帮忙从来不要钱！"
真正让老赵寒心的是第四把不存在的扳手。居委会找他修宣传栏，他踩着梯子拧了三小时螺丝。
主任递来矿泉水："赵师傅技术比物业强多了，以后常合作。"第二天物业经理就来找茬，说修车摊占道经营。
那天傍晚老赵收摊时，工具箱突然翻倒。生锈的扳手滚进下水道，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免费打气"的纸牌。
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泥水里漂浮的红色纸片，突然想起爹临终前的话："咱家祖传的修车铺为啥倒闭？你爷爷给别人修车不收钱。"
第二天摊前立起新牌子：补胎十元，充气一次两块。
张婶来换车铃铛，老赵笑着递过二维码："手工费三块五。"强子爹的奔驰扎了钉子，老赵敲敲价目表："豪车补胎加收三十。"李大梅的轮椅轴承坏了，他仔细缠好防滑胶带："这回收您成本价十五。"
冬至那天，物业经理主动送来热奶茶："赵师傅，咱签个合作协议？每月固定维护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