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强把电瓶车锁在槐树底下时，裤腿还在往下滴泥水。雨披兜着的《申论真题集》湿了封皮，他拿袖子小心揩了揩，走进便利店要了袋临期面包——这是今晚第五单外卖，够买本真题了。
三十岁那年，主管把裁员名单拍在他面前，身后工位传来新来的实习生敲机械键盘的脆响。
妻子攥着幼儿园缴费单说："要不考公务员吧，你看对门老周家......"话没说完，怀里的女儿突然咳嗽，女儿要去儿童医院看病还没有钱呐。
第一次参加公务员考试那天下大雪，考点外的奶茶店坐满年轻人。他缩在走廊背十九大报告，听见两个女生嗤笑："大叔也来卷？"行测最后五道题没来得及涂卡，交卷时铅笔头断在手心。
第二年妻子把梳妆台腾出半尺空地。他每天四点爬起来刷题，台灯罩着女儿幼儿园发的遮光布。
有回模考分数过了线，全家去菜市场割了半斤五花肉庆祝，肉铺老板多给了一两肉："我儿子也在备考，你们这岁数......不容易。"
第三年最难的坎在春天。连续三次模拟考分数下滑，房东来催租时碰翻了他的真题卷。
深夜蹲在公共厕所背《人民时评》，听见妻子在隔间哄哭闹的女儿："爸爸在给咱们造大船呢，造好了就不怕风雨了。"他抹了把脸，把这句话写在申论草稿纸背面。
第四年考场安排在老城区小学。他赶去考试，电瓶车却在巷口抛锚。
他撒开腿狂奔，运动鞋开胶的底拍打着青石板，像在敲四年间翻烂的32本笔记。
监考老师要关门的瞬间，他举着准考证冲进去，汗透的衬衫贴在后背，监考老师突然说了句："我儿子考了六年。"
放榜那日下着倾盆大雨。妻子非要全家挤在手机前查分，女儿用黏着彩泥的手指戳屏幕。
当"拟录用"三个字跳出来时，冰箱突然嗡嗡启动，震得厨房窗台上那排笔芯筒轻轻摇晃——里头塞着四年攒的187根空笔芯。
去新单位报到那天，李志强特意绕路经过老公司大楼。外卖箱里装着妻子烙的糖饼，保温杯泡着女儿给装的枸杞。
保安亭大爷探头问："又来送单啊？"他指指胸前的工牌，突然发现春风把衬衫吹出了四年前不曾有过的褶皱。
夜里收拾备考资料，从《常识3000问》里飘出张泛黄的纸。女儿爬过来抢着念："今天因为粗心，做错了一道类比推理题，惩罚自己少抽半包烟——2023.3.17。"
他摸出兜里崭新的工作证，钢印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极了过去四年每个凌晨台灯照着的笔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