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是中午。
房间里有一扇落地窗。
我把行李箱放在墙角,走到窗前,窗外是一条繁忙的高速路。
天气不错,云很白、很厚。
想起刚才坐大巴过来的路上,邻座的孩子对他妈妈说:“窗外的感觉好像奥克兰。”
今天的云是挺像奥克兰。
我把椅子搬到窗边坐下,开始填一些表格。
这些内容已经填过多次了,换个角度想的话,还挺有哲学意味的,因为主要就是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里去?
填完表,我看着窗外,思考了一个新的问题:上次吃饭是三十多个小时之前,为什么我不饿?
看来平时积攒一些脂肪还是有用。
那天后来好像吃了饭了,对饭菜的味道没有深刻的印象,这事儿倒不能怪饭菜不可口,主要是我本身对口味也不怎么敏感,我对吃就一个要求,量大管饱即可。
我不怎么在乎吃,行李箱里的衣服还有十几年前买的,但是我特别受不了让我自己觉得无聊。
不过现在,我必须在这个房间里呆两个礼拜。
所幸还有网络,也不算与世隔绝。
第八天的傍晚,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把椅子搬到窗前,面向窗户坐着发呆。
我曾多次路过这个城市,但它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这并不矛盾,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机场,就像现在我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我熟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我记不清这个建筑的外观是什么样的,如果不是因为有房间号,其实我也不记得我是按下了电梯里哪个按钮才来到这个房间。
不过,具体在哪层楼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好窗外总是有白云。
我想起了库克山上的那个旅馆,我到旅馆时是下午三点,刚在库克山谷徒步回来,累得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后来我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于是醒了,是夕阳透过玻璃照在我脸上,我想拉上窗帘继续睡,但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我,那是夕阳下的库克峰。
我在山谷呆了一天都没看到它,没想到傍晚云雾散了,我只需要睡觉时别拉上窗帘,突然间,一切得来的这么容易。
我又想起了三个月前,封城两个礼拜,因为不能出门,所以睡得日夜颠倒,解封后第一时间买了去南岛的机票,机票是一大早,我却不习惯早睡了。
好不容易睡着,四个小时后起来去赶飞机,本打算在飞机上补觉,却被窗外的景象吸引,那雄壮的雪山冰川,仿佛从未被人打扰,所以我也不困了,在飞机上一直看着窗外。
我突然想到了南澳洲那只海豚,去袋鼠岛的轮渡上,风大浪大,但我不想躲在船舱里面,隔着玻璃看窗外,于是来到甲板,就是那时我看到了它,它在跟着轮渡的浪花游着。
后来它去哪了?
我不知道,但我后来到了袋鼠岛。
这地方真像萨大爷说的那样,没有袋鼠,只有考拉和海豹。
所有的考拉都在树杈上睡觉。
离开袋鼠岛的时候天黑了,窗外黑咕隆咚,我在船上睡觉。
我本来以为最近我会睡很多觉,但是我错了。
即使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每天睡七个小时就是我的极限了,毕竟,睡觉比看着窗外发呆要更无聊。
二百多年前,库克船长从欧洲到大洋洲,要航行好几个月。
现在,我从大洋洲到济南,要半个多月,只不过,我的房间是不会动的。
还好窗外总是有白云。
窗外的白云
往期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