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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正团职的战友,转业到地方工作已经六年多,目前在某县级市司法局担任正处级的副局长。老局长退居二线后,市委从其他单位给局里选派了一名新局长。在见面会上他才发现,新局长竟是他在部队工作时手下的一名排长,这让他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战友姓张,曾经和我在一个团共同工作过十余年,相互知根知底,感情非常深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老张其实是我的老领导,因为从任职经历上来讲,我是踏着他的脚步在部队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老张和我都出身于4营。我毕业被分配到团里那年,老张正担任我营3连连长,而我则被分配到2连担任新排长。后来我被提升为2连连长时,老张已担任团作训股股长一年多了。当他在团机关工作三年后,因成绩突出被上级任命为4营营长的那一天,我又在同一个宣布命令大会上,被调整到团作训股担任正连职参谋。三年后,老张从营长岗位被提升为副团长,上级又把我从团作训股股长岗位上提升任命为4营营长……
可以这么说,尽管我和老张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小单位共同工作的经历,但我和他的任职经历却如此高度相似,所以好多战友都说我是老张的接班人,因而我对老张也非常关注,尽管与他在工作中的交集不多,但彼此却也非常熟悉。
以至于几年后,他提升到师机关担任司令部某兵种指挥部正团职主任,而我则在第二年被提升为副主任,去师里报到的时候,连老张这么一个一向骄傲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在全科室人员的面前,死死地拉着我的胳膊向七名参谋介绍:“咱们这位郑副主任,可是我多年的老战友喽!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有机会领导他,这次他可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大家好好合他,多请示多汇报!”
老张是江苏人,年龄比我大四岁。他同我一样,也是通过高考进入军校,从此开始了军旅生涯。其实他还是我的学长加师兄,因为我们营的武器类型与其他营的单身管火器不同,当时全军只有一所军校开设了这种类型装备的分队指挥专业,因此严格来说,所有此类装备的各级指挥员都是师出同门。
相比于我的老家陕西来说,江苏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口和教育大省,高考的竞争压力远比我们要大得多。而老张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且当年考出了能上东大的分数,不能不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那些年,我们所在的大军区规定,团级以上干部转业前都要向上级政治部门上交一份《个人自传》,记得我在他的自传中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自小天资聪颖,理解和自学能力强,善于质疑、析疑、解疑,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思维敏捷,且懂得举一反三,因此在学业上其实没有下很大的工夫……”
瞧瞧,多么骄傲,多不谦虚!但老张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有这份骄傲的本钱。
老张在军校毕业前就已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用他的话说,那时就是边玩边学,考研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在部队工作一年之后,老张回到学院里继续攻读硕士学位,顺利毕业后又回到了团里,直接被任命为3连连长。
如果说,考研仅仅能证明老张的数学和外语学的好,这其实根本不值得我如此佩服,因为在我看来,那顶多只能说明他会读书而已。而真正令我佩服的地方在于,老张除了有在我们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高学历外,还是一个训练中的“专业通”,人情世故上的“百事精”。
当其他连长还在按部就班地依据《大纲》组训时,老张已经在3连开始了小范围的组训方式革新。他当连长的那几年,部队刚刚开始兵役制度改革,一大批志愿兵按照服役时间转改为二期、三期士官,同时也有许多第三年、第四年度兵套改为一期士官。用老张后来给我说的话就是:“领工资的人多了,但连队的战斗力却没有任何提升,这怎么对得起国家给的军费?”
于是,在没有给任何领导汇报的前提下,他就悄悄地在连队开始了训练形式革新,具体来说就是推出了“士官分级分类训练”这个办法。把不同专业、不同战位的士官,按照不同军龄区分开来,结合训练实际,制定不同的训练标准。用他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工资不是白拿的,领了多少工资,就要干多少事情,承担多少责任”。
例如一期士官,只需熟练掌握本岗位的装备操作方法和基本作战技能,而二期士官则需掌握两到三个不同岗位的作业技能,这些都有具体的奖惩制度,年终必须强制兑现。而对于那些年连队干部比较难以管理的老志愿兵,也就是套改后的三级士官,他则采取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方法。简单来讲,就是一边捧着、哄着,一边交任务、压担子,同时还在这部分士官群体中搞“分化瓦解”,通过奖励调控手段,对配合训练革新工作的老士官,小题大作地大力褒奖,并提升其在连队相关事项中的话语权,充分采纳合理建议,甚至在日常生活中特殊关照,基本上有求必应。而对那些“顽固”分子,则严格按照条令和制度管理,“孤立”针对,“逼迫”着这些连队的技术大拿们搞一专多能训练。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之后,3连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相比其他连队在部分士官休假后会面临短缺重要岗位专业人员的情况,3连就完全克服了这种问题。全连所有岗位都有人员能够随时顶替上来,甚至连队的老班长们只需在少数义务兵的配合下,就能独立完成驾驶、侦查、测地、指挥和通信等各项操作。从此,连队干部也不再被个别技术大拿要挟,连队的士官们也在全营能扬眉吐气,轻蔑地鄙视兄弟连队同年兵只会调平或装填这种简单技能。
至于你问老张要求大家这么拼命地训练,那他自己都会啥?嗯,用他的话就是:“除了跑步没有少数‘毛驴’那么快,专业上任何一个岗位,咱从来不怯任何人的挑战!”你看,就是这么自信。而在全营组织的专业竞赛中,老张也用自己的娴熟操作和精准计算,让那些试图挑战他的干部、士官们颜面扫地,从而证明了他不仅喜欢“吹牛”,而且还用成绩证明自己不仅仅是在“吹牛”。
这也造成了一个奇怪的后果。以往我们营在实弹训练或演习中,都是由1连的1班首先组织检验射或试射。而自从老张充分展示了自己专业能力和全连整体的训练水平后,在营长的极力建议和团长的首肯下,从此之后历次演习中,全营的实弹射击变成了由3连组织试射。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老张他们连不开口,其他连队的武器装备就不能吱声。
老张的高智商和触类旁通能力在他担任副团长期间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全团都属于同一个大兵种,但各营之间的主战装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甚至使用时机、工作原理都有很大的不同。老张担任副团长那三年,我们团刚好新编制了第5营。这个营的主战装备与原有的几个营区别更大,这么说吧,其他营之间的区别就好比是人种之间的差异,无非是黑人、白人和黄种人的区别,而这个5营,则直接过渡到了机器人的阶段。
长期从事传统武器的作战指挥,对于“天资聪颖”的老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难度。最让我佩服的是在分管全团训练工作那三年,老张不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了各营的装备性能、技术特点和作业流程,甚至还有空闲时间在5营组建过程中就开始接触相关的装备资料,研究武器装备操作原理、作战指挥程序和应用方法。反正在最后我看到的就是,在列装一年后,5营在演习场上第一次亮相并成功首发命中,就是由张副团长亲自坐阵指挥,全程组织实施的。
我想,这也是老张后来毫无争议地被提升为师司令部某兵种指挥部主任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老张是华东地区出生长大的,这在我们边疆地区部队是非常少的,因此不可避免地有很浓重的老乡观念。我担任作训股长期间,4营曾经分配过来一名姓冯的新排长,也是江苏人,但和老张不是同一个城市,基本上就和陕南、陕北之间的位置关系差不多。在我看来,他和老张之间并不是特别亲近的老乡关系,但老张却对小冯展示出了极大的亲近感,显然非常重视他这位小老乡。
这位小冯排长和老张一样,白白净净,眼神有光,也是一个看起来就非常机灵精干的人。小伙子在营里工作大概半年时间后,老兵刚刚退伍没两天,老张便急不可耐地闯进我的办公室,向我极力地推荐起他的这位小老乡,希望我能给参谋长汇报一下,把这小子先借调到我们作训股帮忙工作一段时间。按老张的说法就是,这小子专业精通、智商很高、协调能力好,也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好苗子。
我对这位同门师兄提出的这种要求颇为无奈,但却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咱们作训股毕竟工作性质特殊、地位超然,按照团长和参谋长的要求,咱们这个股的参谋必须经过师以上组织的参谋集训,并且还要获得全师前三以上的成绩,这孩子虽然挺好,但没有经过系统的参谋业务培训,我没充分的理由去说服首长啊……”
话音未落,老张就不耐烦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手:“你别扯这些,你进作训股的时候,不也是啥都不会吗?”我哭笑不得,连忙又给他普及了一遍我的经历:“大哥,我当时的确没有经过参谋业务集训,但我当时有个好师傅啊——就是那个和你一样是研究生毕业的许参谋,他那半年时间对我的培训考核,比师里组织的参训队还严格啊!而且后来我也参加了师里组织的参谋业务比武竞赛并顺利拿到了名次,还去军级单位参加了集训竞赛活动,虽然没有取得金牌,但也得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啊。”(前文链接:不被战友看好的那个副营职参谋,九年后却成为了师参谋长)
老张见在我这里根本说不通,沉默了半晌后,这才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二杆子,咱哥俩的关系不错吧?”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只能也老老实实地回答:“那还用说吗?您是我的师兄,又是营里的老大哥,我一直是把你当做学习榜样的。”
老张狡黠地坏笑着:“别扯这些没用的!既然咱俩关系这么铁,那你帮我个小忙怎么样?”我瞬间警惕起来:“大哥,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啊,借调小冯这件事您就别再费劲了。除了这件事之外,只要不违反原则的事情您就尽管说,我绝对答应!”
老张哈哈大笑,双手攥住我的右手,使劲儿地上下摇摆,直到我感觉胳膊都快脱臼了的时候,他才停住笑声认真地说道:“那我就退而求其次吧!听说师里给咱们团分配了几个参谋集训的指标,你帮我运作运作,让小冯去参加师里组织的参谋集训,这不过分吧?”
我刚想说话,他却不耐烦地又一次摆了摆手说道:“我也当过作训股长,我知道每年师里组织的参谋集训队主要是以现任参谋为主。但凡事不还有个例外吗?每年各团都会上报一、两个没有参加过系统学习的生瓜蛋子去学习的啊?这也算是为咱们作训股提前培养后备人才吧?”
我哭笑不得,却不能否认他所说的这个情况的确属实,而且这个要求也不算太出格,顶多是在上报参训名单时被参谋长批评几句,问题不大。稍微想了想,我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小冯也的确不负老张的看重。在四个月的参谋业务集训中,从摸底成绩垫底到中途的快速进步,在集训的中后期,小冯的名字在师作训科下发的通报中,几乎每次都稳居前三,还曾创下连续三周名列榜首的好成绩。这也让我意识到老张对小冯的期望没有被辜负,这名小伙子的确是天生干参谋工作的好苗子。
最终的结业考试中,小冯以集训队综合成绩第二名的好成绩被全师通报表扬。回到团里之后,在老张的一再怂恿下,我鼓起勇气向参谋长提出了借调请示。鉴于我们股长期以来任务繁重,拉不开人手,参谋长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并表示政治处那边由他亲自和主任沟通。
小冯也的确很争气,来到股里之后很快便进入情况,工作上有板有眼,同事和领导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十分到位,在年底时顺利纳编,正式成为司令部作训股的副连职参谋。
在我回到营里担任营长的那一年夏天,小冯也在时任副团长老张的支持和帮助下,回到我们营担任3连连长,成为当时全团最年轻的一名连主官。大家都认为,小冯会是下一个老张的翻版。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按照正常的轨迹走下去,小冯应该也和我和老张一样,走上一条相同的成长路径。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小冯在担任连长期间,和高中时期一名女同学关系日渐密切,后来发展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那名女同学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成为了一名公务员。江浙一带自古就是膏腴之地,经济富庶,社会发达程度较高。在女朋友的一再要求下,小冯经过反复的对比和深思熟虑,在担任连长第一年的时候,便向团党委提交了转业申请。据说被张副团长狠狠批评了一顿。
但这小子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依然不屈不挠地反复上交转业申请。一番折腾下来,也让团首长对他失去了信心和耐心。一般情况下,连队主官特别是如此年轻优秀的连队主官是不会被考虑转业的。而小冯为了达成退役的目标,主动要求调整到团修理所,担任了一名技术12级技师,并在第二年的年底顺利转业……
在小冯转业近十年后,我和老张也同时走上了职业选择的十字路口。我是因为一身的伤病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在一线作战部队成就梦想,而老张则是因为父母年事已高,且已完成所有对部队工作的期望和梦想,觉得继续工作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挑战性,因此我俩又一次不谋而合地双双选择转业。而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老张对小冯的关心关照不仅仅是出于同一个省份的老乡关系,而是另有原因。
老张的妻子是小冯同一座城市的老乡,也在小冯的家乡工作。不约而同的,我又一次跟随了老张的脚步,我们俩都选择了随配偶工作地安置的方式,唯一不同的是我选择了自主择业,而老张则选择了政策性安置。
有在江苏工作的朋友都知道,江苏历来都是军转干部安置大省,每年安排的转业军人数量甚至比西北五省加起来都要多,安置压力自然也就更大。因此即便老张是一名正团职军官,也不可能安置到地级市政府机关相应的领导岗位上。因此老张退而求其次,最终选择了下属一个县级市司法局副局长的岗位,这一干就是七、八年。
记得他刚刚转业分配没多久的时候,还曾在电话中开心地告诉我,他转业后的工资待遇很高,一点也不比在边疆服役时差,而且生活更加自由。他还告诉我,在妻子的这座城市里,他竟然遇到过好几次小冯。
据他讲,小冯转业后也安置回了这个县级市,从刚开始的普通科员干起,参加过西部某省的对口扶贫,任务期满后被提升为乡镇的副镇长,又当过副书记,几年后被调回市区担任某局的副局长。他当时还不无欣慰地说道:“看到小兄弟转业回来后依然能够稳步成长进步,也算没有白培养他一场了。”
但前几天他的电话中,却有些沮丧地告诉我,夏天的时候,他与小冯又一次见面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此见面的场合是在新任局长见面会上。据说小冯经过了两三个副科级岗位的锻炼后,终于被提拔使用,来到他们司法局担任党组书记、局长。
昔日老张担任营长时的老部下,一名需要他关照的新排长,却兜兜转转地在十几年后成了老张的直接领导,这让老张颇感无奈。我正想宽慰老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老张却突然自己想通了一样,强打精神地对我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冯局长是个非常念旧的人,他私下里一直跟我念叨在部队时我对他的关照和培养。担任局长这半年时间,始终对我很尊重,在生活上也非常关照,尽量不给我安排较重的任务,这让我在心理上也好受了许多……”
说完这些,老张似乎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仕途上的追求了,其实有个老熟人当领导,生活中还能关照一二,也算是种瓜得瓜,好人有好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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