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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小胖神神秘秘的和几个人咬耳朵的时候,他正在思索着怎么回复领导的邮件,想尽可能的把领导关心的问题说清楚,他甚至在本子上列了一个提纲,他还记得那个问题是流量波动的问题。那是一个经常发生的问题,总是出现,却总是找不出来根本原因,像身上时不时发的痒,虽然没有啥大影响,但是总是时不时的提醒你,而且总会提醒你,得挠挠。
但是随着小胖的那声:“就是之前在吸烟亭里面的那个老烟枪,咳的好像肺痨一样的那个家伙!”
他的邮件也写不下去了,其实在小胖和几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竖起来耳朵想听听怎么回事儿。办公室里的小胖来的比他晚来几年,但是兴趣爱好多,啥都会玩,还会做人,渐渐成了办公室的小灵通,能第一时间打破底层的信息壁垒,而显然小胖也很享受这种分享独家消息的成就感,每次他的神情都是配合着淡定,轻轻悄悄的说出某个消息,然后在一众人的或微愣或惊讶的表情下,说一句:“你们不知道吗?他啊。。。人家啊。。。”然后配合着一套自己的社会学逻辑,进行着他的表演。当然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或许是小胖,或许是小黑。
他不自觉的凑了上去,听了个囫囵,原来是“奀仔”死了,从锅炉厂房一个打开的板子掉了下去,落差近9米,人当场没了,救护车直接拉到殡仪馆里去了。一通感慨之后,有人说:“今年的奖金肯定要少不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一众人长久的沉默。
他突然想起那个吸烟亭里不停咳嗽的人,奀仔在广东话里是瘦小的意思,开始听不懂大家叫他什么,后来别人说那是戏谑的外号。奀仔不到50岁,典型的广东人长相,颧骨高,长下巴,眼睛狭长,个子瘦瘦小小,说起话来带着明显的口音,不是那种软绵绵的瘦弱,反而像门缝里透出来的吵闹声,像随时有人着急跑路似的。他在厂里属于劳务派遣工,做一些简单的配合和体力工作。他在吸烟亭总能看到他,不论是上班来的那只烟还是厂房出来那只烟。慢慢几次借火,听着那抽烟的特有的咳嗽声,就知道奀仔在。
奀仔没有得肺痨死,他死在了别处。他应该有兄弟姐妹,也有爱人子女,也许会早早的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上,也许牌位边上会燃起他平时舍不得抽的好烟。但是接着他可能出现在各种汇报材料,报告,警示教育里,变成了某某,而且很快就会在系统内传播起来。但那里面肯定不会提到奀仔爱抽烟,能咳嗽。他突然有了一丝伤感,一个曾经熟悉的陌生人消失了。
生活像大海,大家都一起扑腾扑腾的进入这片汪洋之中,不知道哪里是岸?哪里有岛?奀仔也许到达了他本不想去的岸。
后来,那块板子盖上了,像没有打开过一样,和其他所有普通的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