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电厂人自己的故事,构建电厂人的家园。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见“大哥”时,不自觉想起了贾樟柯的电影《江湖儿女》。在欢迎会聚餐上,他喝起酒来天不怕地不怕,喝多了脏话连篇,句句不离器官。他说的话也很江湖,什么初到码头,什么你罩着我,我罩着你。而“江湖儿女”中的斌哥中间有一段也恰好在电厂工作。 大哥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也并不是领导,只是一个老资历的工作岗位。“大哥”是他的外号,他像是电影里的人物,叫他大哥是感觉他长着像社会大哥,满脸有股子横肉,初次看到就让人有点害怕,四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了地中海发型,一双招子散发着一股子英气,真的让人敬而远之。我注意他握着酒杯的手,手指又细又白,手指头尖尖的,像女人的一双手,又像观音菩萨的佛手印,指甲还特别干净,若是大哥的这个手指唱花旦时,兰花指一定非常好看,很难想象大哥一样的男人会有这样的一双手,后来我知道,大哥原来小时候学会钢琴。
大哥给我的一个深刻印象还是在酒场上,他会为不喝酒的小兄弟们挡酒,当大领导来的时候,主动帮着介绍新来的小兄弟,夸着小兄弟的优点,而且还陪着小兄弟一起给领导敬酒,大哥在酒桌上从不以大欺小,有敬酒的必喝,磊落的很,后来有人说起领导和大哥是一届来电厂的。大哥像江湖里面的大哥,呵护着小兄弟们,其实有时候也有人背后说大哥有点装,混了这么多年,还啥也不是,像江湖儿女中那个大哥,空有一句名号。多年以后,江湖连传说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绰号。 大哥有时候喜欢摆老资格,喜欢使唤一些小兄弟干一些杂事,搬东西,领物资,定会议室,时不时还调戏一下或者屌一下小兄弟们。大哥说,这帮小崽子们就是没有规矩,坏了规矩,忘记怎么尊重“前辈”!大哥仿佛传承着他认为正确的一些东西,守护着他认为正确的东西,尤其在意的是老前辈的面子,像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翻身之战。确实,只要捧着他,哄着他,顺着他,大哥就真的是大哥一样,事事罩着你,提醒你,用他的经验给你指点迷津。
大哥如今50了,很少去现场了,圆润的身体,背有点坨了,劳保服的颜色也褪色发白,每天乐呵呵的,现如今进厂的小兄弟们还跟着大家一起叫“大哥”,大哥也没以前那么爱屌人,爱怼天怼地了,他常常宽慰年轻人,常常问他们习不习惯,常常替他们出一下省时省力的小窍门,像一个老大哥,他也时常说羡慕这些年轻人,总时不时提起,“我们那时候怎么样,如今全变了。。。” 是的,一些东西潜移默化的消失了,一些东西过时了,一些东西野蛮生长起来。而有些人被时代带走了,有些人踩中了时代的脉搏,冲上了风口,那些消逝的声音和印象可能就像《江湖儿女》中的那出戏,一帮黑帮分子在看着黑社会港片,试图寻找精神共鸣,试图构建自己的行为逻辑和方式,也许是义字当头,也许是快意恩仇,“戏中人在看戏,人又在戏中停留”,从一些过去的只言片语中试图去勾勒那些并不完全的画面,而最终留下的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或者最后连符号都没有留下,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苍白回忆。从自己成长的轨道上跃迁,之后回头发现身后忽然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旷。 有人说,回忆能够给人生莫大的安慰,而这种安慰又与自身的成长经历和时代暗暗相合,唯一不变的就是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就像大哥常常提到的一句话:妈的,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折腾,过的就是脸面,而今,这一切都是一个字:钱,CT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