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月
如
歌
马桂骥
在四十多年的过往岁月中，我和妻子曾经拥有多重相同的身份，顶职者，下岗人，退休人员。生活的机缘，把我和妻子的一生紧紧串联在一起，演绎了一场人生的酸甜苦辣戏。
顶替，就是父母到六十周岁退休了，符合政策的子女，可以顶替到父母原单位上班。这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中期，国家为照顾老职工子女就业，所特有的政策。我和妻子都赶上了国家政策的红利，有了参加工作的机会，由此改变了未来人生的走向。
七十年代末，妻子十七岁，还在上初中，因父亲到龄退休，她作为家中最小的子女，符合国家顶替政策，父母让她退学，办理顶替手续，她委曲地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很不情愿地离开朝夕相处的同学和向往的校园，不情愿地离开了家，离开了繁华的兴化城，只身来到不通公路，只靠轮船通行，离家二十五公里远的，一个叫唐子的农村小镇，顶替她在小镇米厂上班的父亲。这个小镇也就是我的老家。稍晚一年，我也因父亲退休，顶替进入了父亲的单位，那一年我十九岁。
妻子顶职上班的单位是地方国营兴化唐子米厂，所属兴化粮食系统，人员性质是全民所有制（相当于现在的公务员）；我顶职上班的单位是供销系统，单位是全民所有制，可我的人员性质却是大集体，比她低了一个等级。
来到这人生地不熟、巴掌大的农村小镇，对于一个在城市长大的女孩，有多么的无奈和寂寞。那时的文化生活相当单调，除了上班，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电视还没普及，家庭用电更不正常，通常晚上九点以后才到电，最盼望的就是能看一场露天电影。远离家的她不知哭了多少次。
在这个寂寞的农村小镇，走来走去也就这巴掌大的地方，镇上的单位也没几个。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她邂逅相识，一来二去，彼此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小镇的老大街，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桥面上，空旷的田野边，都曾留下我们漫步的足迹。记得我们认识以后，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竟是一双大得不能穿的解放鞋，现在想起来不免有点幼稚和可笑，但表达爱意的心愿却是真诚的。我们第一次拿着板凳，看的露天电影是《甜蜜的事业》。记得那晚，天空悬挂着月亮，南边车路河上不时吹来阵阵凉爽的风，广场四周挤满了看电影的人群，喧嚣的气氛弥漫在空旷的小镇上空。银幕上那首由电子琴伴奏、旋律优美动听的主题歌《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那女跑男追的慢镜头画面，至今仍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们春心荡漾，热血沸腾，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憧憬着幸福美好的未来。
经过几年的恋爱，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时结婚之前需要先定婚，男女双方交代一下生辰八字，男方给女方一笔定金。说实话，订婚前夕，我家还没有凑齐双方谈好的定金，是她把平时积蓄的四百元工资存折拿给我，帮我渡过了当时的难关，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
结婚后，在这个沉寂的小镇上，我们各自每天上下班，享受着工作的火热和生活的安逸。计划经济年代，产品商品匮泛，大都是计划供应。上班的人，在社会上有很好的人脉关系，有很自豪的优越感。那个年代流传的“七世修不到供销社，三世修不到粮管所”，这两个很吃香的单位，我俩都沾份了。
随着孩子的出生，我们的生活中心转移到孩子身上，一起为琐碎的事情奔波忙碌。既要上班又要照看孩子，很是辛苦，但苦中有乐，苦中有希望。世上的事，总是因果有报，生活没有永远的称心如意。九十年代末，享受了十几年安逸上班的荣耀生活，也到了风水轮流转的境地，不可避免的事情还是来临，两个不同系统的单位，和全国许多国企一样，衰落倒闭了。失去了单位，让许多职工痛心疾首。我们夫妻俩，也先后从各自单位双双下岗，就像儿女从此离开了父母温暖的怀抱。
没有了工作，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儿，家庭生活断了经济来源，女儿还在读师范，自己还要缴纳医疗和养老保险，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困境。
下岗后，顿觉天昏地暗，人就像悬在半空中着不了地，整天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人要生存，生活要继续。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沦，我和妻子商量着办一爿酒坊，因为妻子原单位生产散装白酒，恰巧妻子又负责门市销售，对酒这方面情况有些了解；散装白酒价格低廉，且由原国营唐子米厂生产的糁子酒，知名度很高，在农村乃至兴化地区拥有一定的市场。根据这个情况，我们决定上马筹建。办酒坊资金不够，于是找亲戚朋友借，又请人帮忙到银行贷了款，骋请了妻子原单位的酿酒师傅，租用了我以前上班的收花站场地，在炙热的夏天里，因地制宜搭建简易厂房，四处奔波购置锅炉、恒温箱、酒笼等酿酒设备和洒坛等贮存容器，采购了酿酒用的粮食。一切准备就绪后，酒坊终于在当年的国庆节期间开张了。
酿酒的过程复杂而繁琐，熟话说“隔行如隔山”，除每天需要把酿酒的粮食碾碎外，还要蒸饭、摊凉、入池发酵、起料淌酒等众多环节，每隔一星期还要做一回酒曲，特别在冬季，做曲时曲房要连续烧火送温，以保持室内的温度。有时外面零下五六度，曲房内却有三十多度，我和妻子浑身湿漉漉的，上下翻动着三百多个曲盒，以便让曲盒通过上下变动来调剂曲盒内的温度。做一次曲需两夜一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妻子患有严重的椎间盘突出症，时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从曲房出来，又逢外面冷风嗖嗖，潮湿的衣服被风一吹，贴在身上冰凉冰凉的，稍不留意就会打喷嚏感冒，辛苦的程度不言而喻。如此艰苦，我们还是一次次咬着牙坚持了下来，熬过了最困难的创业时期。
苦尽甘来，生活不亏待勤奋者，付出终有回报。凭着经营的酒坊，我们有了生存的空间，在社会的摸爬滚打中站住了脚，有了自己的事业。在下岗创业的过程中，女儿也从师范毕业，并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从事着教书育人的崇高职业。我和爱人先后在国家法定退休年龄，办理了退休手续，养老金，医疗保险返还，国家按月打到社保卡（医保卡）上，解除了生活的后顾之忧，让我们退休人员有质量、有尊严的生活着。这么多年来，国家没有忘记曾经奉献了青春年华、顾全大局为国家分忧、自谋职业负重前行的下岗人。通过自身努力和国家的退休福利，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过上了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岁月匆匆，光阴似箭。和妻子从相识到婚姻，从懵懂的青年男女，到现在的退休老人，我们走过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荣耀过、失望过、苦痛过、欢笑过，终于走到了今天。过往的一切，都成了永恒的记忆。余下的时光，我们细细品味，在夕阳红的征途上携手前行。平凡而多姿的日常生活，将会越来越顺心，越来越美好！
作者简介
马桂骥，男，六二年生，高中毕业，曾工作于供销系统，后下岗创业，曾在《兴化报》、兴化人民广播电台发表多篇新闻稿件，现退休。
本期编辑：周信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