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任雪芸
封面来源 | 图虫创意
花费万元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对象却是一只过世的老年泰迪犬。尽管被家人和朋友质疑，但宠物犬的主人王迪依旧认为“很值”，因为这只泰迪犬陪她度过了从小学到工作的十五个年头。
如王迪一般，越来越多的养宠人士将宠物视作自己的孩子或家人，在宠物离世时，他们往往会选择用体面的告别仪式来纪念宠物的一生。
中研普华产业院研究报告称，预计到2024年，中国宠物市场规模将达到3000亿元，其中宠物殡葬市场的份额将占到10%以上。
消费者对宠物殡葬认可程度的加深，催生了大量的商家甚至创业者涌入。Tech星球通过天眼查搜索发现，截至2024年10月，全国已有超过7000家宠物殡葬相关企业，其中超过1000家在近半年内成立。
持续增长的需求以及涌入市场的参与者，都在见证一个事实：宠物殡葬的想象空间正在被打开。
宠物离世，买的是“情绪”的单
凌晨两点半手机响起，宠物殡葬从业者王宇接到了新的一单：一只因心脏病突发猝死的小猫。
电话里，这只小猫的主人预约了王宇店内的服务套餐，包含接送、遗容整理、告别仪式、火化、骨灰寄存等多项基础服务。
从接到订单的那一刻起，王宇就需要进入服务的状态。除了了解宠物和主人的喜好，准备仪式用品，以及安排火化、仪式流程以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快速调整心情，与主人保持同频。
王宇向Tech星球介绍，他所接触过的大多数宠物主人，对于宠物离去的痛苦并不亚于亲人的离世，在很多养宠人士看来，通过一场仪式，体面地送走宠物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但由于宠物殡葬服务属于特殊行业，且起步较晚，不少人难以理解，甚至会投去异样的眼光，其中不乏行业的从业者。
去年年中，养宠人士余甜养了7年的猫因中毒去世，在大众点评搜索后，她打出了一个宠物殡葬机构的咨询电话，只因对方问了一句“你的猫死多久了”，余甜立刻选择挂断了电话。
余甜称，在她看来，宠物殡葬需要给主人提供一个释放情绪的出口，相关的从业者既要尊重，又要能够理解宠物和主人之间的情感羁绊，“一旦缺乏理解和共情，就很难照顾到方方面面的细节。”
因此，围绕“宠物离世”这件事，宠物殡葬机构所服务的对象不仅仅是离世的宠物，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养宠主人。如王宇所言，做宠物殡葬必须形成一个认知：它们和人类没有差别，同样是一个生命的逝去。
从人类的情感出发，王宇认为提供安慰、弥补缺憾是安抚养宠人情绪的两个关键，在他所开设的宠物殡葬机构中，服务套餐设置中的每个环节也围绕“纪念”展开。
在仪容整理环节，殡葬师会根据宠物主人的需求整理爱宠遗容，清洗身体后，梳理毛发、清洁耳垢、修剪指甲、整理脚毛，甚至将牙齿清洁干净，然后给宠物拍照留念。
在告别仪式环节，则会聚集在告别厅，由殡葬师引导主人倾诉与爱宠之间的回忆，然后进行祷告、告别。
这些将围绕人类情绪价值所设置的环节，告别的是宠物，但安抚的却是人。通过宠物殡葬的渠道找到情感告慰，让越来越多宠物主人愿意为此买单。
与人类殡葬相似，宠物殡葬服务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
Tech星球咨询多家宠物殡葬服务机构发现，这类服务的基本流程通常包括火化、告别仪式、遗体清洁、祈福等内容，而为了为了提升殡葬的价值感，店主们在每个环节都设置了个性化的定制服务。
王宇告诉Tech星球，宠物殡葬是一个很难做宣传的行业，且复购率极低，“我开店五年以来，还没有重复接待过同一位宠物主人。”
极低的复购导致提升价值感有了另一层含义，则通过定制化服务来提升客单价。
在遗容整理这一环节中，以洗浴清洁为例，所用的浴液就千差万别。一位店主向Tech星球推荐服务时特别提到，他们所用的沐浴露是赛级洗护品牌“克莉丝汀森”。
不同的产品决定了遗容整理环节报价的差异，王宇称，行业内价格在50元至千元不等。
在告别仪式环节里，据Tech星球了解，不少机构都提供多样化的选择，比如花车送行、祈福告别、佛堂诵经等。根据宠物主人喜好以及预算，还能推出独一无二的定制方案。
一位店主称，自己店里已经设置了三种告别厅，包括中式告别厅、西式告别厅，还有一个佛教告别厅。
在火化环节，最大的区别在于是否“单炉单宠”，以40斤的宠物为例，单炉单宠的火化价格在1000元左右，而集中火化的价格大概在100元左右。
但尽管如此，王宇还是告诉Tech星球，宠物殡葬服务基本环节中设置的个性化选择，所对应的价格浮动范围在千元以内，价格更高的私人订制主要指向的是宠物殡葬的衍生产品。
以骨灰罐为例，普通罐的价格在百元左右，而更为高端的材质诸如实木、玉石，再叠加主人个性化订制，价格能高达几千元。
余甜为去世小猫所定制的天然玉石且刻有画像的骨灰盒，价格就达到了1300元。
此外，更贵的纪念订制品还有用宠物骨灰和水晶烧制的宠物晶石、宠物宝石、石膏雕塑，甚至标本等。
一位宠物殡葬机构的商家告诉Tech星球，拿宠物骨灰做成宝石或者晶石的价格不一，便宜的能够做到几百元，贵的能达到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尽管无法在价值上与天然钻石媲美，但因为包含着宠物和主人之间的情感，具有特别的纪念意义。”
Tech星球向一位培育钻钻石商家了解到，用毛发或骨灰定制的钻石，实质上是培育钻石的一种，本质上就是通过一定的技术制造出来的与天然钻石化学成分、晶体结构相同的晶体，“普通人很难验证骨灰含量，以及其中的DNA。”
更为个性化的订制服务中，一些宠物殡葬机构还会为养宠人士提供将宠物做成冷冻标本的服务。王宇告诉Tech星球，他所接触过的一些宠主，难以走出宠物离世带来的痛苦，会前来咨询“能否将宠物尸体做成标本”。
在千元的基础服务之上，多样定制化衍生品的叠加，才是宠物殡葬行业真正的利润来源。
都以为是暴利，宠物殡葬其实“难赚钱”
“都以为这是暴利行业，实际上能维持收支平衡就不错了”，一位天津地区的宠物殡葬店主称。
在他看来，宠物殡葬的天价收费项目的确存在，但前期的投入也是巨大的。该店主表示，这是一个重资产行业。“除了办理相关的牌照，还要租赁和装修场地，并且购买火化设备。”据其估算，购入火化设备，线下门店涉及的房租，再加上门店的装修费用，前期的投入就能达到五十万元。
另一位四川地区的殡葬机构工作人员则表示，如果需要配备大型全自动且配备空气净化的火化设备，仅机器就要花费百万元。上述店主均表示，因为非刚需，且小机构缺乏获客渠道，如果只依赖火化业务，利润会极其微薄。
如此一来，巨大的资金投入和单一的商业模式，让宠物殡葬难以实现规模化发展。为此，一些头部宠物殡葬品牌选择开放加盟店，通过收取加盟费实现盈利。
成立于2017年的恩宠堂，是目前宠物殡葬领域规模较大的企业。根据其此前披露的信息显示，2021年恩宠堂营收达到了2.3亿元，在2022年6月，还获得了A轮1500万元融资。
一位在2023年咨询过品牌加盟的宠物殡葬店主告诉Tech星球，加盟恩宠堂的前期投入大概在30万元至50万元不等。
通过加盟模式的推广，恩宠堂的规模实现了扩张，根据其抖音官方账号简介显示，覆盖了110个城市，线下有329家服务门店。但对于试图进入这个行业的创业者而言，加盟并非意味着一劳永逸。
根据天眼查显示，从2021年至今，恩宠堂旗下上海、福州、广州等分公司，因“未在规定期限公示年度报告”被列入经营异常，上海、海宁分公司因开办动物无害化处理场所未取得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而受到行政处罚。嘉兴和义乌的分公司也分别在去年和今年进行了简易注销。
一位此前在恩宠堂就职的工作人员称，加盟能解决资质和业务培训的问题，但并不意味着能够实赚钱，“无论选择加盟还是自己创业，这个行业绕不过去的难题是资质和获客。”
宠物经济持续升温下，“铲屎官们”撑起了宠物殡葬这个百亿市场，但随着入局者的增加，导致行业竞争逐渐加剧，能吃到红利的已是寥寥无几。
王宇最终决定在今年离场，“开了三年，勉强回本”，在他看来，这门被冠以暴利的生意正在经历一场虚假的繁荣，入局后才会发现其中的艰难。
（备注：文中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