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夏天》
怎么落笔,阿勒泰的夏天?是风翻过连绵的雪山,漾着游荡的云丝,吹起七分苍茫、三分绿野,还是太阳在万里长空撒野,怎么也不肯西沉,暮也七分烈烈、三分昏昏;是绿荫幽草不敌千百亩相连的向日葵地,与天相接,成二等分的绝美夏天,还是淙淙流水不胜啸啸马鸣,被山托举,飞驰在一望无际的牧场﹣-这样的夏天,这样的坦荡与明亮。
是的,阿勒泰的夏天,连夜空都明亮。
想起小时候,最爱走在晚上十点钟的太阳底下,不知疲乏的日头终于西斜,仍曳连绵千里的赤光,染得云霞又红又亮,竟比旭阳还灼目,更增几分瑰丽与绚燃。而远山外的天边,月亮着急上岗,在万里霞光中渐显身姿,虽朦朦,却与山与日对峙,自生几分豪壮,将"西边日落东边月"的诗情描绘尽意。终于夜幕四合,夜空却仍遗太阳风骨,那份热烈仍温暖,那份昭昭成了月色皎皎,大道其光、驰行千里。
每抬望眼,我总依稀听见,月的背面如日喧喧。
每别黄昏,我心却无寂寂,太阳早跌我的怀里。
在阿勒泰的夏天,无期黎明,即使拂晓不来,晚阳也如,不夜的灼灼炬火,沸腾着,呼啸着,飞驰着﹣﹣烧灯昼。
每一次远别故土,我总长久地望着车窗外的晚阳。正是黄昏,湛湛长空徐徐染上红霞,像高山身披朝露,像剑客满身风霜,更像关山一越、再见经年。而这枚被留在故土的赤火般的太阳,疾疾追逐着,似要追上离人的步伐,轻轻跳动着,似要跳进离人的胸膛,猎猎高歌着,似道一曲戚戚的阳关曲﹣﹣但到底,太阳在下一个山岗,跃出我的视线,再也不见。可我不憾,它并未落进山底,而是我的心底。
曾次次远别,又屡屡回归,总也不舍那抹明亮。
曾满身疮痍,又重蓄精骨,总有太阳点亮暗昧。在阿勒泰的夏天,太阳不落、热烈不熄,写就千里浩荡的绝美诗篇,绘就恣意并存风情的亘古边陲。
在阿勒泰的夏天,永无暗昧、灯火长明。
使我一腔热火、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