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推文3354】寡头竞争是否会导致市场上的产品种类过少或过多？——以美国智能手机市场为例

图片来源：Bing

文献信息：Fan, Ying, and Chenyu Yang. 2020. "Competition, Product Proliferation, and Welfare: A Study of the US Smartphone Market."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Microeconomics, 12 (2): 99–134.

原文DOI: 10.1257/mic.20180182

在许多行业，比如打印机市场、CPU市场和智能手机市场，市场的寡头竞争格局会导致企业会选择提供多种质量的产品，那么从福利的角度来看，寡头竞争是否会导致产品太少或太多？以及竞争水平的变化如何影响企业的产品提供？本文以美国智能手机产业为背景来研究这两个问题。

理论上这两个问题都没有确定的答案。对于第一个问题，一方面，由于可能存在商业模仿（business stealing）现象，可能会导致市场中的产品数量过多；另一方面，企业在制定产品决策时不会考虑到产品多样化是消费者福利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而导致最终产品提供数量低于社会最优。对于第二个问题，考虑企业兼并的例子，企业兼并后会带来市场竞争水平的下降，一方面，兼并后的企业之间不会再存在商业模仿现象，使得产品数量下降；另一方面，兼并可能会削弱价格竞争，此时推出新产品的收益比之前更大，可能导致最终产品数量上升。总之，需要通过实证的结果回答这两个问题。

作者从Investment Technology Group Market Research获取了2009年1月至2013年3月期间美国市场的所有智能手机销售数据。数据中包括每个月，每个企业每种手机所有运营商（AT&T、T-Mobile、Sprint和Verizon）的价格和产品特征，比如电池可用通话时间和相机分辨率等。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价格并非最终消费者的实际购买成本，因为消费者还需要向运营商支付服务费用，而这部分成本观测不到。不过作者在估计时控制了运营商-年份的固定效应，能够捕捉每年每个运营商的平均服务费用。

最终样本包括18家智能手机公司，260款智能手机，3256个智能手机类型/运营商/月层面的样本。

在需求侧，作者估计了一个随机系数离散选择模型。

其中u_ijt代表消费者i在月份t选择产品-运营商组合j的效用，由产品质量q_j、价格p_jt、不可观测的需求冲击ξ_jt决定。在模型中作者也加入了企业固定效应、运营商/年份固定效应和季度固定效应。方程中q_j是质量指数，由产品的各个特征所决定：

这里的theta也是要估计的系数。作者假设β_i ∼ N(β,σ²)，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由于β、 σ和θ同时进入了效用函数，所以无法单独被识别。换言之，最终只能识别βθ和σθ。需求侧估计的思路遵循BLP（1995）的方式，工具变量采用同一企业的其他产品或竞争企业的产品的特征，以及中国、日本和韩国货币对美元的四个月滞后汇率（因为会通过影响生产成本而影响价格和产品质量，且与需求无关）。

在供给侧，作者考虑一个三阶段静态优化模型。这个模型的大体框架是，在第一阶段，智能手机公司确定他们的产品。第二阶段，给定需求冲击和成本冲击，企业确定将手机卖给运营商的批发价格。第三阶段，运营商确定向消费者收取的零售价。

求解的大致思路是，根据第三阶段和第二阶段的厂商和运营商优化问题，可以得到一阶最优条件，用于后续估计。

第一阶段能够给我们关于产品固定成本边界的信息。具体来说，由于在最优状态下企业利润达到最大，因此任何产品数量的改变都会使得利润变少。当我们考虑移除某个产品j时，

以上不等式可推出产品j的固定成本的上限估计。同样地，当考虑增加某个产品j时，

这条不等式可推出产品j的固定成本的下限估计。

表4汇报了对需求和边际成本的估计。可以看到消费者平均更喜欢电池通话时间更长、相机分辨率更高、芯片组更先进、屏幕更大、重量更轻的产品。例如，电池通话时间每增加1小时，与价格下降8.40美元带来的效用变化相等。

为了展示产品质量的变化，作者计算了每个产品的质量指数，再与品牌固定效应和消费者对质量的平均偏好的比值相加，来表示不同品牌不同产品的质量。图1绘制了该指数在每个月全行业所有产品中的最大值和中位数，以及苹果和三星的这一指标的最大值。可以看出，苹果手机质量的前沿与整个行业完全重合，表明苹果公司处于行业领先地位。

如图2 Panel A所示，智能手机的数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然而，产品数量与产品多样性并不能画等号。企业推出新产品可能只改变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特征(如名称或颜色)，这种策略并不能真正增加产品多样性。为了展示产品多样性的变化趋势，作者以质量指数为基础，采用如下方式测度市场中产品的多样性指数：

其中q ( 1 ) < .. < q ( n )为按升序排列的n种产品的质量。该测度类似于CES效用函数，如果给定n和区间长度，当且仅当n个产品的质量数列是等差数列时，多样性指数最高。作者因此给出了多样性指数的更通俗的理解方式，如果多样性=x，这等价于市场上存在着个产品质量间隔相等的产品。图2 Panel B C展示了多样性指数和与之等价的产品数量随时间变化的趋势。可以看到，产品多样性的确随时间增加。

作者采用反事实模拟的方式回答在引言中提出的两个问题，这个部分是文章的核心。对于第一个问题，现有市场的产品数量是太多还是太少，作者进行了两组模拟，即在样本期的最后一个月移除某个产品或加入某个产品，关注反事实带来的福利变化。

注：最后一列表示移除产品节约了多少固定成本

表7报告了移除最低质量、中间质量或者最高质量产品的反事实情景，可以发现消费者和运营商的福利都降低了，企业的可变利润降低，但是固定成本减少。而且如果固定成本等于最大值时，企业的利润最终增加了。意味着对于企业来讲，由于商业窃取效应的存在，可能存在过度的产品供给。但是当考虑社会总福利，不管移除何种产品，即使最大化考虑企业节约了固定成本，社会总福利最终还是下降的。

注：最后一列表示增加产品带来了多少额外的固定成本

表8报告了增加不同企业的产品的反事实情景，可以发现消费者和运营商的福利均得到提高，企业的可变利润增加，但是增加的利润无法抵消新增的固定成本（即使固定成本已经是下限估计），所以企业的利润最终有所降低。总福利的变化是前三行之和减去添加产品的固定成本，总的来说，消费者和运营商福利改善，而企业福利损失。在4组情景中，前者约为后者下界的2.3倍。这意味着，只要固定成本不超过其估计下限的2.3倍，总福利最终会得到改善。

结合表7表8的结果可以回答第一个问题，市场上产品数量可能是太少了，因此增加（移除）产品社会总福利会随之提高（降低）。这背后的原因可能是企业在进行决策时没有将消费者福利考虑进来。

对于第二个问题，企业兼并后产品数量会怎样变化，作者模拟了三星和LG两家企业在样本期最后一个月兼并的反事实情景。此处作者限制兼并后企业的产品选择空间是两家企业各自两个月内的产品加上两个额外的新产品。在产品的固定成本上，文章也做了一些限制，对于数据集中的每种产品，由于可以得到其固定成本的上限F，作者假设其固定成本在[0.5F,F]的区间。对于新增的产品，可以得到其固定成本的下限F’，作者假设其固定成本在[F’,5F’]的区间。每种产品在各自区间内随机抽5个值，后续汇报的结果是不同的产品组合下对不同成本取值的结果的平均。

表9给出了企业兼并的模拟结果。结果表明，兼并后市场平均减少1.8种产品，这主要是由被兼并企业的产品数量下降所驱动的；产品多样性指数下降了17.36 ，等价于减少了2.61个质量等差的产品。尽管手机生产企业的剩余增加，但消费者和运营商的剩余减少，导致总体福利也下降。因此，当考虑到兼并对产品提供的影响时，市场的兼并政策或兼并规则可能需要更严格，才能保障总体福利。

本文通过关注美国智能手机市场，研究了寡头竞争如何影响市场的产品供应。从总福利的角度出发，市场上的产品少于最优数量，且竞争水平的下降会进一步减少产品数量，降低总福利。受限于篇幅，文章还进行了大量稳健性测试没有介绍，若读者感兴趣可以自行学习。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关于模型设置进行了一些启发式的讨论，重点在于，文章并没有给出固定成本及其误差项的参数化假设，而这一相对放松的假设有利也有弊。优势在于，在移除产品的反事实模拟中，最终可以得到总福利变化的上限，不需要加入太多参数化的假设就可以得出移除产品降低福利的结论；劣势在于，在加入新产品的反事实模拟中，最终无法得到关于总福利变化的明确结论（如前文所言，需要假设固定成本不超过其估计下限的2.3倍）。因此这是一个更少的参数化假设和更明确的结论之间的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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