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刊@励双杰:家谱在,人生尚有来处

文摘   2024-01-11 17:11   山东  

参天之树,必有其根;环山之水,必有其源。在家谱收藏家励双杰的书架上,一套泛黄的故纸堆里,就有一段源远流长的家族史。在他看来,家谱能告诉你,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祖先叫什么……家谱在,人生便有了切切实实的来处,慎终追远的相思便有了寄托。
谱牒,身之本也
慈溪,励家路临河的弄堂里,一幢不起眼的小院。鲜有人知道,这幢小院的三楼,安放着无数家族的兴衰历史。而主人,被誉为“中国家谱收藏第一人”。小院的三楼,是打通的三进屋子。一进门就能看见“思绥草堂”四字的题匾,而三进书房里,立着一排排高高的铁制书架。励双杰站在书架前,翻阅着密密麻麻的古旧线装书。这书,便是中国传统的血脉图谱——家谱。
国有史,家有谱。“国”和“家”是中国传统最为重要的两个社会结构,到清代,著名史学家、思想家章学诚还把“家谱”与“国史”提到了同等重要的地位。励双杰至今还记得买第一本家谱时的情景。1993年的一天,他在慈溪市周巷镇姚北古玩市场闲逛。素来喜爱线装书的他,经常会来这里淘淘古书。这一次,他遇到了地摊上一部32本的上虞西华顾氏家谱。似乎是一种直觉,他想都没想地买下了这套家谱。从此,“家谱”二字便与他的命运紧紧相连。他仿佛走进了一座无形的宝藏,从此趣味无限,天宽地远。
古人云:“谱牒,身之本也。” 在励双杰看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像中国一样保留几千年的家族文化。通过家谱,可以厘清血缘亲族的源头、演变、分支、迁徙、繁衍等。还可以了解家族各个时期的人口数量、结构、增减速度、原因,人口的社会构成、职业、文化、婚姻、寿命等等,是研究人口演变的可靠依据,历史意义和文化意义非凡。另外,家谱中的族约、宗规、家训、家箴、祠规、祭祀和婚丧礼仪,他也觉得研究起来趣味无穷——有些诗礼传家的名门望族,家训写得文采飞扬,将为人处世的真理说得极透彻,读来令人齿颊留香,含蕴不尽。越研究,他越觉得,这浸润着民族情愫的谱牒文化,对民族的心理素质、价值取向、行为模式都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想要在文化上寻根问祖,家谱是不能绕过的一环。

何叔衡家谱
家谱收藏第一人
励双杰对于名人家谱的狂热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他的每一部家谱都来之不易。20多年来,为了收集家谱,他几乎踏遍了半个中国,其间艰辛非外人可以想象,可他并不以为苦。妻子打趣他:“只要一听到哪里有好谱,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屁股也坐不住了,这时候他哪里知道辛苦啊。”为了收藏到彭德怀家族的《湘乡九溪彭氏续修族谱》,他曾经两上湖南,再转山东,最后从江苏的一位藏家那购得;见到张恨水家族的《潜阳张氏宗谱》,他乐得直接把重达数十斤的家谱从安徽背回慈溪;为了丁福保家族的《无锡南塘丁氏真谱》,在网络拍卖时出价一百多次仍不肯放弃,最终将其收入囊中;为了集齐毛泽东家族的《韶山毛氏宗谱》更是费了很多年。励双杰说,第一次亲眼见到《韶山毛氏宗谱》是1995年在广州的一家古玩店内。老板不肯出售这镇店之宝,他软磨硬泡无效下开始四处打听。6年后,有一个知道他夙愿的长沙谱友告诉他,看到了一部15册的《韶山毛氏宗谱》,励双杰喜出望外,立即委托他代买。两年后,又在湘潭得了三册。其后又断断续续得了其他册,直到2007年12月才集全了22册,过程堪比拼凑藏宝图。完璧之时,他一个人待在书房,把这22册《韶山毛氏宗谱》散摆在地上,足足看了两小时。素来不喝酒的他还一个人开了一瓶红酒,独自庆祝这个“感觉所有的辛苦都值了”的时刻。大概就是这种“痴劲儿”,才让他钻研得这么深。

毛泽东家谱
励双杰今年49岁,经过二十几年的努力,他收藏的家谱已超过2300种、总计2万余册,甚至超过了宁波天一阁藏书楼的家谱存量。在全国的私人收藏家里,他以遥遥领先的收藏量位居第一,这也让他在家谱收藏界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家谱收藏很注重版本,大部分是珍稀的全本,其中众多的名人家谱是他收藏的一大特色。这些名人家谱,80%为孤本,有些是国内许多省市图书馆甚至国家馆所未收藏的。在数量上,不少地方场馆也已望尘莫及。以《韶山毛氏宗谱》为例,这么全面完整的毛主席族谱,在民间已知的只有两部,其中一部就在励双杰手里。
由上海图书馆主编的《中国家谱总目》,收录了思绥草堂500多种家谱,书里的608个姓氏中,有2个是由励双杰提供的——励双杰喜欢收集稀有姓氏的家谱,这几年,他的所藏中又有了《总目》不曾收录的8个姓氏。2015年,励双杰被特聘为天一阁家谱学术顾问和天一阁特约研究员,慕名而来的专家学者不胜枚举。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研究员袁义达,版本目录学“国宝级”人物、中山大学图书馆特聘专家沈津,台湾大学教授张宝三,南京大学教授徐雁以及浙江图书馆和天一阁博物馆的专家学者等都曾造访。沈津在“思绥草堂”翻阅过励双杰所藏的家谱善本后,撰文称他是中国民间家谱收藏的魁首,并打趣他的藏本“富可敌省”。
一位收藏家的自我修养
一般对于收藏家们来说,对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藏品都有别样的感情,外人索取是断舍不得给的。励双杰收集家谱时浑身“痴劲儿”,在使用家谱时却豁达。他盛名在外,时常有拜访者来此寻谱。曾有嵊州一潘氏族人求助过他。彼时,潘氏家族打算重修家谱,可原本早已丢失,再修新谱几乎不可能实现。族人左右打听,最终在励双杰这里找到了祖传的潘氏家谱。来人瞬间眼神炙热,再顾不得合适不合适,提出了请回家谱的不情之请。令他们惊讶的是,励双杰没有犹豫,就把家谱以原价卖给了潘氏族人。120年的颠沛流离,潘家族人最终从励双杰手里接回了家族里最珍贵的血脉图谱。

陈谭秋家谱
“很多收藏的人是不愿意再把收藏品卖出来的。”励双杰坦言,如今收藏家谱的人不少,但像他这样,可以公开让普通百姓来翻查寻根的则很少,更别说原样归还了。绍兴也曾有人找到他,在他们数年的恳切请求下,励双杰允他们请回了自己家族的家谱。当家谱送达绍兴时,族人扶老携幼,在村口敲锣打鼓,以隆重的仪式迎接家谱的归来。老人们见到家谱时颤颤巍巍、热泪盈眶的样子让励双杰至今记忆犹新:“这说明大家对家谱的重视,对我们的家文化和家国文化的深厚感情,也说明我们民族文化传承的意识已经渐渐苏醒了。大家现在寻根意识强,如果族人寻根,我都会尽量提供资料帮助他们。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我也会成人之美完璧归赵。”
这样的胸襟气度还表现在励双杰与图书馆等机构的合作上。这些年,励双杰由收藏开始进入展示、总结的工作,他在博客“思绥草堂”上发表文章,在《藏书报》开设专栏,和出版社合作出书。思绥草堂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合作过《名人家谱摭谈》一书,书中披露了毛泽东、彭德怀、胡耀邦、戚继光、李鸿章、张恨水等72种名人家谱,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令国内家谱收藏界瞩目。而近几年再度合作的《思绥草堂藏稀见名人家谱汇刊》已出版了前四辑,精装127册,这还不到草堂所藏名人家谱的十分之一。宁波乃至全国的藏书馆等机构若有求助,他也一律热心帮忙。前阵子,他刚刚受邀将三位中共一大代表的家谱(分别是毛泽东家族的《韶山毛氏族谱》、陈潭秋家族的《陈氏宗谱》、何叔衡家族的《沩宁何氏族谱》)送去参加上海图书的红色文献展,还进行了讲座演讲。朋友都知道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求助者是商业行为,他便适当收取费用;求助者是义务普及家谱文化的公益行为,他便分文不取。励双杰认为,既然收藏了这么多的家谱,就得充分挖掘它们的价值,让需要的人看得见、用得着。这位被誉为国内家谱私藏第一人的藏家,希望以自己的所藏为学术研究献上绵薄之力。

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家谱

励双杰在上海图书馆讲座

励双杰简介

1969年出生,慈溪人,家谱收藏家、作家。目前已收藏家谱原件2300余种,包含300多个姓氏,其中80%是孤本。出版专著《慈溪余姚家谱提要》《中国家谱藏谈》《名人家谱摭谈》,长篇小说《阳谋》等。主编《思绥草堂藏稀见名人家谱汇刊》,获2012年度全国优秀古籍图书奖一等奖,被誉为“中国家谱收藏第一人”。

任何一族之族人,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族人,对其本族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所谓对其本族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族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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