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崇拜苏东坡,便会爱屋及乌。所有和东坡有关的地方,都是我内心的向往。
一个人的旅程注定是孤独的。走出孤独的最好办法,就是另辟蹊径,依然沿着孤独的路走下去。我不喜欢喧嚣,但我可以承受和忍受孤独。
这是我第一次到访惠州。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遥远的惠州西湖景区,在拜谒东坡纪念馆和朝云墓地的途中,遇见了一场大雨。它不是阻挡我拜谒的路,而是在提醒我,修身养性,学习圣人,比追随圣人的路程更加漫长和遥远。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更加复杂,我的思绪更加翻滚。我想说:东坡居士,我来晚了。遇见你不应该是中年和老年,而应该是少年和青年。
惠州的苏东坡纪念馆和王朝云墓地,都坐落在惠州的西湖景区。二者上下一体,遥相呼应。在苏东坡最落魄、最困难的时期,王朝云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悉心呵护,精心陪伴在身边,给东坡以巨大的精神慰藉。在别人看来,两个苦命人遇到一起,就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但在东坡和朝云眼里,就是虽苦犹甜,其乐无穷。他们把苦难的生活和生活的苦难,过成了诗情画意,过成了琴瑟和谐。在王朝云三十四岁短暂的生命旅途中,有二十三年陪伴在东坡的左右。如果她认为是苦,就不会追着,跟着,陪着,守着,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真挚的爱呀!
在朝云墓地,我泪眼模糊,伫立良久。耳边一直回响着“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吟唱。崇拜苏东坡,理应感谢王朝云。“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这可是心心相印,惺惺相惜之后的肺腑之言啊。
东坡一生有三个挚爱:发妻王弗,知书达礼,沉着冷静,在东坡早期的仕宦生涯和人际交往中多有助益。续配王闰之温和贤 惠,在东坡大起大落的人生沉浮中,始终相濡以沫。侍妾王朝云聪颖灵慧,万里追随,与东坡心灵相契,灵魂相伴,佳人相见一千年,成为千古绝唱。
三个王氏女人,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境下,一心一意守护着东坡。她们都是女人的楷模,至今闪耀着光芒。相对于闰之和朝云的遭遇,王弗真的是幸运了许多。在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猛进的岁月里,度过了稳定温暖而又温馨的时光。
拜谒朝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朝云遇见东坡是她人生的大幸,没有苏东坡,就不会有朝云直到今天都永不褪色的精彩。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只有朝云能了解,她是真正住在东坡心中的“鸟语花香”。遇见东坡又是朝云之不幸,跟着东坡,她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担惊受怕,遭遇了太多的苦难,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她的命运,和东坡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她的命运,和千年前的惠州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更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她红颜薄命,三十四岁香消玉殒。
苏轼在去世的二十多天前,写下了他的绝笔,也是一生的总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我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三个地方,都是他的贬谪流放地,一个比一个远,一个比一个苦。三个州成就了东坡,东坡也成就了三个州,直至今天,这些地方,到处都是苏东坡的足迹和痕迹,人们津津乐道的仍然是“国民偶像”苏东坡。
几年前先后去了湖北的黄州和海南的儋州。四月二十七日,在长沙参加完榆阳区退休干部学习考察活动之后,我一个人单独去了广东的惠州。这便有了以上的感想和感叹。
古代犯官的贬谪流放地,一般都是偏僻的、文明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而且大都是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有一首歌的名字叫千年等一回。一千多年前的惠州,就是大宋王朝的蛮荒之地,他们无意间遇见了苏东坡,一定意味着遇见了永远的美好;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惠州和苏东坡一起名扬天下,它们成为中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这应该就是千年的等待吧!
说到中国的历史和文化,是不可能绕开苏东坡的。我们日常生活中不少文化符号,文化记忆和文化基因,都有他的烙印。在他六十六岁的生命历程中,几乎有一半时间处于命途多舛、颠沛流离的旅途中。如果说,四十四岁“乌台诗案”之前,他是顺风顺水、如日中天的苏轼,那么,含冤入狱,贬谪黄州之后,他便把苏东坡站成了一个永恒,中华民族从此因苏东坡而骄傲和自豪。他的大起大落,他的大难不死,他的忍辱负重,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所有的精彩和辉煌,都是在苦难中创造的。没有苦难就没有苏东坡,没有苦难就不是苏东坡。
我们的党,从苦难起步,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创造了苦难的辉煌,成为世界第一大党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大多数也都是源自于苦难,最终成为生生不息的智慧源泉和精神价值。
我不是主张人人都要吃苦,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该吃苦就吃苦,能享福则享福!
雨停了,我也要下山了。此时此刻,我如释重负,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谢谢生命中遇见苏东坡,谢谢王朝云对东坡的照顾和呵护。我的耳边又传来朝云的吟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2024.4.28日下午于惠州至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