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溯溪、登山、攀岩、学术会议,都是好玩的事情|桃记 Vol.2

文摘   2024-07-24 17:15   四川  

从菲律宾回来好几天了。被临行前夜的自助火锅搞得胀气头晕,回来之后爬了两天山,今天找到一家咖啡馆,一杯拿铁下肚,总算灵台清明。(一起吃火锅的伙伴更是上吐下泻、细菌感染,我的一星差评已经发送,请店家收好)
这次出行太忙碌,身心俱疲时就意志薄弱,平时记录得很少,闲暇时间都给了屏幕。偶尔在心里用力地想“哦这个要写下来”,遣词造句几遭,现在只好努力回忆。
一路与人同行同住,深感“我由我的朋友们构成”,每个人都影响我,“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我形状改变,如海绵吸水。但也试图为自己创造独处时刻,在会议间隙拿着reMarkable去操场旁坐下,看菲律宾大学学生玩飞盘,随便写点什么,可以不和任何人说话,把思绪变慢,感官打开。
这篇也算游记,就多放点图片,让它们speak for me(昨天问飞飞,你还记得“多图杀猫”这个表述吗?互联网的远古时代已如洪流远去❤️)

我会坐飞机了
在值机柜台打印登机牌时,一个高中男生跑回柜台,一半急一半呆,说他的身份证落在了柜台,一指,是隔壁已经关闭的柜台。一个工作人员陪他去找,临走他又险些把机票落下,我也不禁“哎”了一声,想必露出了班主任一般的表情。
一想,发现自己已经「很会坐飞机」。
提前线上选座,飞常准关注航班号、提前收到值机柜台和延误信息,留充足时间到机场,在门外找到行李推车,打印登机牌,倒掉水杯里的水,液体已装好袋,安检时从书包固定位置拿出电子产品,记住自己放了几个筐,过安检后把筐抬到整理台,慢条斯理重新打包,再找到小推车放行李。
第一次坐飞机时我连应该先过安检再等登机都不晓得,拿到登机牌就心安理得坐在大厅看书,后来惊觉来不及,狂奔过了安检,到登机口已经没有人影。除了哭想不到办法,还好有工作人员主动问我,才知道我的飞机不仅延误而且换了登机口。
又一次坐飞机,东西既多且乱,背上背着、手里提着,袋子还是敞口手提袋,安检完我一看包慌作一团,不知道身份证落在哪里,穿越闸口回去一路寻,最后从裤兜里摸了出来。一起的朋友有爸爸同行,一路行李清爽,她讲她爸爸说,一定要数清楚自己有几件行李,时刻点数。我对这种严阵以待的有条不紊心生敬意。
现在再也不会紧张坐飞机。
去年想到学术会议四个字还心生恐慌,也不敢昭告“我要去开会”。此刻坐在去菲律宾的飞机上,快乐和期待的心情远多于紧张。故而“恐惧”和“担心”在长期决策中不必有太多分量,因为任何新而daunting的事情,总会渐渐习惯和适应。

潜水

“太过异质的经验很难马上消化”。
潜水就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在水下呼吸过,没有看过海底的石头、珊瑚、鱼、海星。看见海底,大脑只会直接串联到过去在图片和视频中所见的二手景象,没有亲身经历的实感。
在宿务(Cebu)做了一次水肺潜水体验。其实两天就可以完整上课考出潜水证,但还要再留一天因为潜水第二天不能坐飞机。我的时间太少。
很难像徒步一样对周围的环境保持敏锐观察和欣赏。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呼吸上:保持用嘴呼吸,身体尽量放松(panic的话会死的哦,我告诫自己);如果眼镜进水就要在下一个呼气调整(轻按潜水镜上端,由嘴呼气改为鼻子呼气),耳朵痛也一样(捏住鼻子,同样改为鼻子呼气,让气从两只耳朵排出,我的耳压一直没调整好,因为当天凌晨三点才下飞机)。还要努力保持镇定和放松,虽然不用自己往前游(潜导差不多全程拎着我),还是相当忙。
另外的注意力都在憋尿……五到八米的水压让膀胱憋爆。海里当然可以尿,但如上所述,我的精力都用在保持均衡呼吸(aka在海底活着),实在很难放松如厕,更何况潜导就在旁边。下次还要潜的话希望我能学会下水迅速尿尿、全程随性尿尿、海底任性大小尿。
还好潜导全程把有趣的、美丽的、奇特的海底生物指给我看,现在只记得蓝莹莹的小鱼和胖壮的海星。潜导还提示我抚摸珊瑚,我伸手抚过,活的珊瑚竟然是软的。还有一种“海底反向含羞草”,敛合的针叶一触摸就会缓缓炸开。

在海底一边瞪大眼睛,一边努力放松,满耳朵都是呼吸的声音。

潜导拍到了海兔,我没看到。但收到照片就算我也看到了,它成为我的经验和回忆的一部分。谢谢潜导。

一小时的体验太浅尝辄止。潜导说,没关系,海会在这里等着你。

溯溪
第二天去墨宝(Moalboal,发音是莫阿博阿)溯溪(也叫“穿越峡谷”,canyoneering)。从宿务市区到墨宝要坐三到四小时(返程多一小时因为高峰时段走走停停不断上下客)的公交,为了确保司机八点半能在墨宝接到我,要三点半起床打车去公交站。去程以为可以补觉,结果司机大放音乐,乘客也都精神抖擞,度过了痛苦的三小时。为了任何事情都不会这样为难自己,但为了在Kawasan峡谷中一路溯溪、游泳、跳水、漂浮,可以的,再早起两个小时也可以。

向导倾情拍摄的三万张照片中的一张。里面穿了泳衣,鞋是意大利海岛浮潜时买的便宜礁石鞋,拿来溯溪正好,头盔和救生衣是机构提供。好喜欢救生衣,让我和水的关系变得很友好。

本来要在Klook上订tour,司机能到宿务酒店来接,可惜一直犹豫,错过可订日期,只好赶紧在Google Map上搜所有Kawasan Canyoneering的机构,挨个WhatsApp加联系方式问。最后定的是一对一的private tour,不比group tour贵,算下来比Klook怒省三百元。
一开始担心向导一对一带我会无聊和尴尬,结果所有人都走同一条路线,并不是独自在山中。我正好又带了手机防水袋,于是向导主动担任我的摄影专员,非常nice地帮我拍了三万张照片,把手机精准拍到2%电。
在峡谷中溯溪并不危险,我们避开太高的崖,大部分时候可以在水中直立行走,但湍急之处要避免摔倒,也要注意不被水中岩石碰伤。后来越走越快,向导想快些带我穿过人群,为了体验宁静,也为了拍出背景只有山和水的照片,我们几乎跑起来。但比潜水好的是,我不用全神贯注呼吸来让自己活着,因此有意识提醒自己「要慢」,「要看」。
看水,辨识水的颜色(一开始的河流因连日下雨绿中带黄,后来瀑布下的深潭终于是美丽的turquoise松石绿),看见身旁偶有鱼苗成群。看见蜻蜓和蝴蝶,认出樱桃树(尝了一颗,和中国英国樱桃都不相同,外皮韧如葡萄,果肉有牛奶味)。

尝试捧起鱼苗。非摆拍的照片总是更好看些。

最奇妙的体验是,在水位较高的几段峡谷河流,向导让我仰面漂浮水上,拎着我向前缓缓游。我全身放松地漂着,仰面所见是两侧峭壁,葱绿树木,身下和耳边是清澈河水,正巧还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脸上和水上。心中只有“一叶扁舟”四个字,但没有舟,我就是这叶舟。想一直这样漂下去。

向导拎着我腾不出手拍照,图片供想象和参考。

视频是最喜欢的一跳,荡秋千到湖心然后松手。视频看起来真简单,但也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并且知道不能做太久心理准备否则更会打退堂鼓。趁着肾上腺素烧得正高,一鼓作气一跳接一跳。
中间向导说,我发现你很擅长在石头上走,很会保持平衡,所以才带着你在河边浅滩的石头上走,这样可以快一些,避开人群。我说,恐怕都是因为攀岩。我尤其意识到自己如何撑着岩石借力,如何抠着岩壁上的缺口获得平衡。向导也说,你没有在跳水前犹豫太久,这很好,因为越久越不敢跳。我说,恐怕也是因为攀岩。我过去以为自己恐水又恐高,到现在也不敢在深水区游泳,但攀岩让我知道在一定高度跳下去是什么体验,也知道向上爬的时候不要去思考下面有多高。跳水也一样,只要捏住鼻子,等待浮上水面的那几秒,就好了,「只要水够深,不用想别的」(向导语)。感觉自己既变强壮,也变勇敢。
喜欢攀岩,感谢攀岩(马尼拉开会的一周抽空攀了两次!)

响山
回成都后当天就出发去青城山,和飞飞度过两天假期。第一天我们爬后山,近水楼台,这么多年我们居然都没来过青城后山。上山的路都在水旁,一路瀑布让我梦回Kawasan,但其势之汹是绝无可能开发溯溪的。

一路有许多叠起的石头,飞飞说这是佛教禅修一种。后山的确是佛教之所,道观都在前山。

路上帮一位美女拍照后,学习了山中摄影小撇步:把亮度调暗、调暗、调暗!请看幽深青山摄影大作。

晚上住在所谓私汤民宿,其实只是有温泉池造型大浴缸,青城山没有温泉。后山一带民宿装修都很日式,窗外种植红叶槭树,但老板员工都是青城老居民,大叔依然露着肚皮趿着拖鞋,早餐如日式定食般若干小碗木盘端上,内容则依然是稀饭鸡蛋和咸菜几种。某种象征着避世、舒适和高标准的度假stereotype和locality的奇妙糅合。
隔音不好,半夜被吵醒,什么东西声如洪钟又规律起伏,叫醒飞飞,以为是她定了奇怪的闹钟,飞飞在半梦半醒中说“是蝉”,又睡过去。我好一会儿睡不着,恐怕有一万只蝉就在头顶震鸣,且不同声部和节奏,绝不可当作白噪音屏蔽。大概这就是只在世间活几个星期的生命力。
两天定了不同的民宿,第二天是一间二楼的观景房,大落地窗对着山泉瀑布和远处山顶的雾。晚上明明关了空调,却还是有一种声音轰轰作响,后来才发现是留了一扇窗户没关,轰鸣声来自泉水和蝉鸣,连鸟叫也被衬托得细微和温柔。
想到山总觉得是静的,进得山去发现山是响的。

(推荐后山!第二天爬前山,上山路体验非常差,到了令人悲伤的程度,从山脚到山顶都是摊贩饭店和叫卖,山水被“西瓜西瓜包杀包甜”和“登顶金牌独一无二”完全盖过了。)

“只写你感兴趣的”
最后写会议,这样比较符合我此刻仍在顽强度假的心情。
体验当然是非常积极的,除了获得很多激励和启发之外,留在心里回响的词是“兴趣”。
最近一直在思考我“是否真正喜欢学术”(前提大概要定义“到底怎么算喜欢”)。几天工作小组和参会的经历下来,发现让我听完想提问题的就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听报告的时候神经突触密密麻麻地接起来,灯泡“叮”地亮起来,新的信息和旧的经验交织串成一条连贯的逻辑线,并指向一个缺口,这缺口就是我的提问。这个过程很难描述。这种体验如此愉悦。而我也记得许多次听讲座虽有欣赏却毫无提问或交流愿望的时刻,大概可以以此确证,这的确就是能够激发我的好奇和探索欲望的学科。
中间听了一场给博士生(aka“新学者” new scholar,喜欢这个称呼)的讲座,关于论文和专著发表。中间一位老师给完发表的建议,做了几句(对我来说)振聋发聩的讲话。她说,还想告诉大家,只写你感兴趣的东西,并且要有信心,一定会有和你同样感兴趣的人。
学术的世界太广阔了,哪怕在戏剧这个小学科内也一样,看看会议的节目册就觉得很宽心,做什么的都有,因此做什么都可能成立。这意味着对自己诚实,用学术的态度认真探索自己的兴趣,做出自本心的研究。这意味着一种可能,即不在(远非象牙塔的)学术生产系统和教职系统中失去最初的动力和热情。

(爱笑的学者精神状态不会太差)

**本则没有日期,因为百分之九十都是现(xuàn)写的,我要重新做人,从今天开始好好记录**

不打草稿
人生没有草稿,生活无法誊抄,我们都在参与对这世界的共同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