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 | 理论对“建筑话语”的审视

文摘   2024-06-06 15:39   四川  


*本文收录于[ 哗笑 ]严肃_建筑自说专栏



在“什么是建筑理论”和“建筑理论的作用”这两个问题的讨论过程中,有一个非常容易混淆的概念,我也是通过最近的一些阅读才开始能分辨:那就是“理论”(Theory)“话语”(Parole, 法语)


我曾认为一种建筑理论即是一种观点、立场,它以意识形态(不含贬义的用法)的作用方式来影响建筑实践,通过创造出“有个性”的建筑来表达这种理论所相信和支持的价值观。所以可以说,我认同“建筑即是政治”,对建筑所表达出的政治性有着强烈的兴趣和探索欲。


但事实上,理论恰恰应该承担着对这种“建筑即政治”的审视职责,今天我们说建筑的政治性,区别于现代建筑只应由实用性及经济性等实证要素决定的观点,指的其实是建筑作为一种有特定内容要表达的“话语”所表现出的属性。


“Coup d’œil” of the theatre of Besançon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在讨论这个属性之前,有必要先把建筑从和语言相类比的复杂状况中隔离出来——


作为文学理论中“读者接受理论”的创始人,沃尔夫冈非常清楚地阐释了“理论”和“话语”这两个概念的相似性和本质差异:


他肯定了理论和话语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相似之处,两者都受标准支配,并且都从默认的假定出发来开展自己的活动。[1] 关于这种标准和假定是什么,对于理论而言,可以联系上篇“建筑理论的理论与方法”中对理论方法的区分:理论的阐释作用天然需要划定范畴框架,也即“理论前提”,而方法所面对解决具体问题的需要,则不必考虑理论中的基本前提。


那么对于话语而言呢,它的标准是什么?又是什么给了它假定的前提?


两位英国的哲学家和逻辑学家,杰里米·边沁(Jeremy Bentham)将话语定义为通过符号传播思想的方式,形成一种孕育于语言的社会行动。乔治·布尔(George Boole)谈到话语世界,指出我们所生存的现实世界无非是多种话语的集合体。每一个单独的话语都编织出一个意义领域,它们的总和构成了我们世界的模式。这个观点一直延续到福柯,对福柯来说,话语就是“建立客体领地的权力,我们可以据此以真实性肯定一个命题,或以虚假性否定一个命题”[2]


话语的标准来自语言”(Langue, 法语),它的假定前提是属于一种社会集体。因此,在意图和结果方面,理论和话语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别。


话语展示了对我们生活的世界的一种确定见解,这种确定见解可能来源于民族、种族中的习俗,或像女权运动这样依性别形成的不同“政治群体”所秉持的价值观,不管它是意在描述这个世界还是意在与这个世界相等同,话语的目的都在于划分出界限。如此一来,话语就是决定性的。


而理论则不同,它是探索性的通过对特定的主题进行探索,将这一主题转变成认知表述,由此产生出一批命题、规则、定义、技法和工具——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不知名的体系,从而系统地揭示了认识研究客体的方法,而任何渴望得到它们的人或者任何能够利用它们的人,都可以随意地得到和利用。理论因此具有消除话语企图固化下来的这些界限的作用。


决定性探索性标志着两者之间的本质差异,而且很可能的情况是,人类在和所处的现实世界打交道时,需要采用这样的话语和理论相互对比的方式,来推进我们认识-改造-再认识世界。


在这里涉及到人类对世界的认识,不是要回到那种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研究框架,去研究语言现象背后所隐藏的这个世界的决定性结构法则。而仅仅是希望强调理论和话语在“消界”和“划界”之间的本质区别。


这样我们才不会将所谓“理论的‘建构’”误解为一个划定边界后封闭的内向操作,认定不同理论之间必定是冲突的、矛盾的,或者至少是难以调和,或者存在必然的取代关系——误把理论当作真理,非真即假——这其实是话语的特性:


话语具有划定某一领域的界限并决定它所标示的疆域的特征,从而投射出要占据的领地。这是话语存在的必要条件。为了更方便理解这种“划地盘”的特性,我们可以说每一单个话语都将世界与某个平面图等同起来,并在其占据的领地中声称构成了世界的模式。


所以存在一种“话语建筑”吗?我要问,对于这种建筑的探析——


一方面仍需要结合语言学与符号学的影响,展现话语的结构特征,这是绕不开的;另一方面则需要突出强调话语勾勒边界意在达到的目标是什么。


L’Architecture considérée sous le rapport de l’art, des mœurs et de la legislation(与艺术、习俗和法律相联系的建筑), 1804, frontispiece.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话语建筑


话语建筑Architecture parlante(French: speaking architecture) is architecture that explains its own function or identity.[3]


话语抢占领地、排挤他者的特性一开始在建筑中表现的并不明显。对于“话语建筑”的期望仅是一种通过自身就能说明其目的、功能和特征的建筑。而即便是这个期望的实现对建筑来说也是艰难的,不像其它艺术一般具有的自明性,作品和艺术家的意图基本上可以让观赏者一目了然,建筑往往需要通过某种其它手段来进行自我解说、自我表白。


文艺复兴时期,阿尔伯蒂塞里奥便指出:建筑要将业主的地位、美德以及建筑的功能等核心内容体现在建筑的视觉形象中,使建筑“适宜”他的身份。


The Porte noire in Besançon(贝桑顿的黑门). The part of the drawing that is below the arch corresponds to the latest additions which were destroyed during its restoration.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当建筑有特定的内容需要传达时,建筑便需要言说,建筑便成为“话语建筑”


18世纪,这一由法国建筑师克劳德·尼古拉·勒杜(Claude Nicolas Ledoux)提出,经法国理论界转化为“话语建筑”的理念正式出现。雅克·弗朗索瓦·布隆代尔(Jaques-Francois Blondel)阐释道:建筑应该具有个性,它决定了建筑的总体形式并且宣示出这个建筑是什么——也就是说建筑的个性是由其功用所决定的,而建筑的形式应该将这种个性表述出来,就像话语表述内容一样[4]


在此之前、自此以后的建筑史中其实有许多话语建筑的实例,充满隐喻的建筑装饰、壁画、雕塑甚至园林,都作为一种符号参与了话语建筑的言说,言说着建筑的性质和功能。例如宗教建筑以其造型和装饰宣讲并传播宗教教义,意大利和德国的法西斯建筑经过简化和抽象的古典主义建筑,同样也在宣传某种意识形态。现代建筑对现代生活、时代精神的表征是。20世纪初的表现主义和1980年代的后现代建筑的叙事性问题也是。


至于话语建筑到底在表述和宣示什么,郑时龄老师在《建筑批评学》一书中有这样一段高度概括性的回答:


建筑的造型和装饰具有叙事性,造型本身往往表明了建筑的内容,“形式追随功能”就是建筑内容的自我言说。建筑在追求纪念性、标志性、象征性、创造性、广告性,表现建筑师的手法和印迹的同时,也是在实现一种话语建筑,用造型,用装饰来叙述气候、地理、材质,叙述社会,叙述历史,叙述建筑的内容,表白建筑师的才华和业主的身份。在表现等级的同时,实际上是在言说建筑的主人的身份和等级,表现建筑的城市、民族、国家身份和等级,表现建筑所在城市、民族、国家的价值观。[5]


Perspective view of the town of Chaux(勒杜设计的绍村皇家盐场反映的乌托邦社会)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Saline de Chaux, perspective view of the cannon foundry(勒杜设计的绍村的火炮铸造厂)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House of the surveyors of the Loue River (勒杜设计的河道巡视官住宅), Town of Chaux, perspective view.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然而上述这些关于话语建筑的内容,虽然点出了建筑“言有所指”,关注的核心仍是建筑形式的表现。还没有说到“理论”与“话语”本质区别的点子上,也还关心不到那种参与对世界领地瓜分的“话语”问题。


在语言学和符号学研究的框架内[6],我理解,或许可以说建筑学一直没能超出对能指(Signifier)的讨论,没能进入所指(Signified)/ 只是在语义(Semantics)层面讨论建筑符号的意义,而没能进入语用(Pragmatics)。虽然语言学和符号学为建筑言说的各种方法开辟了新的途径,但就像美国哲学家和符号学家约翰·迪利(John Deely)认为的那样:符号学提供的不是一种方法,而是一种观念,符号是方法观念的预设条件。


在一定意义上,所有的文化现象都是符号系统,建筑当然也在这个符号系统之中。然而对于一种符号和符号系统的建立,不是为了用符号系统来取代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而是为了不断完善和拓展这种认识。符号并没有普遍的本体论意义,符号只涉及思想与表达之间的关系。


从对18世纪自法国形成的“话语建筑”的讨论,符号论将范畴扩展到一切建筑都包含有对某种观念的表达——也即一切建筑都是“话语建筑”。这种概念的扩大可以是施特劳斯式的[7]因为建筑作为人造物必然属于产生它的那个社会。对一切话语建筑的讨论,都是在一个结构中讨论。也可以是罗兰·巴特式的,不要考虑建筑,而是考虑建筑和社会的关系,建筑消失了,一者作为所指,一者作为能指:是前者的结构组织在意指着后者的结构组织,而且此意指关系本身在指示着、发展着自身的现实社会。[8]


就像我前面所理解的那样,建筑研究一方面需要基于它的能指去发现所指,但是我们决不要企图使所发现的所指固定化或僵死化,因为罗兰·巴特说过:历史上这些所指都是极其不精确的,具有挑战性的,或难以驾驭的。另一方面,对于如何在一个结构之中讨论,就像历来的城市建筑学研究所做的那样,我们仍应该设法理解不同建筑作为符号和记号在城市中的相互作用,理解任何一个城市也都是一个结构,不过我们永远不应该企图、希望将此结构填实,使其再没有别的解释。[9]


这两方面都是在做建筑理论时应该注意的。


Cemetery of the town of Chaux(绍村墓地几何形来源对世界的理解),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Cemetery of the town of Chaux, plan and section(勒杜设计的绍村墓地的平面和剖面图).

来源:Claude-Nicolas Ledoux Architecture and Utopia in the Era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


最后,我还想专门聊聊“话语”勾画边界、占据领地的权力属性,以及它这么做的目标意图。因为如果“话语”有能力并有理由这么做,“话语建筑”也可以同样效仿,只不过在语言学和符号学的框架内——正如前文所说——我们对此并不怎么关心。无论是殖民建筑,还是在后殖民话语中重又兴起的地域建筑话语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既是秩序又是命令——它不是知识,也不会和知识共同作用。因此,这其中存在的关于权力的控制、暴力、排除、净化等要素是需要我们有所警醒的。



后殖民话语与建筑


1. 权力

“话语”权力属性的揭示来自福柯,他摒弃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转而使用“话语”这个概念:本质上,这一概念认为社会主体和社会意识不是通过建立在经济关系或阶级关系基础上的意识形态来形成的,而是通过运行于社会结构内部与周边的一种权力形式形成的,它通过管理和排除的策略来建造社会主体,并建构各种形式的“知识”,使有些能够被表述出来,有些则不能够被表述出来。[10]


福柯所主张的“写作本身实际上是系统地将控制者和被控制者之间的权力关系转变成纯粹的‘书面’语言”,这成了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所阐述的后殖民话语的至关重要的准则。将写作转换成建筑是否也同样合理呢?通过写作转化的话语和建筑对话语的转化都有将其“书面化”的作用,建筑与权力的紧密关系使得这一效果更甚。


在这种作用机制之下的“话语建筑”,是否可以被视为我们对事物实施的一种暴力,或者,把它视为我们强加于事物之上的一种做法;正是在这样的做法里,话语找到了其实施规范的原则。这种规范性把“事物”组织成需要它具有的面目——建筑,而话语作为一种强加并不是一种认知形式,而是一种做法,这点把它与建筑理论区分开来。


上图:德国艺术之家,Paul Ludwig Troost,慕尼黑,1934-1936

下图:齐柏林集会场,Albert Speer,纽伦堡,1934

来源:柯林斯 20世纪世界建筑史 现代建筑运动的极权主义批判

特拉尼设计的法西斯宫

来源:柯林斯 20世纪世界建筑史 现代建筑运动的极权主义批判


2. 排除

话语之间的冲突在不经意间揭示了各方在勾勒过程中有意排除在外的因素。正是它们的碰撞产生了一种批评潜力,并且由于话语秩序不仅建构已被标示的领域,而且也预先注定了这一领域的实践,因此这种潜力似乎对于目的的实现更为有利。


建筑实践需要话语,但这也注定了“话语建筑”的局限性:话语受到规则的制约,其中有一条规则无孔不入,且在所有形式中都能有效运行,这就是排除的规则——话语并不能随心所欲地表达任何事情,就像一个建筑不可能具备所有风格。它在本质上被限制于真实和虚假这两大区分中,与此同时,它被迫去维护被当成真理的东西。这是对建筑历经的风格之争的一个新的注解。


我们意识不到真理意志的庞大机构,而真理意志的天职就是排除。


3. 净化

殖民地建筑和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一书中指为“作为帝国话语的小说”,在塑造一种有利于殖民主义发展的文化和历史方面,具有相同的模式。它们先是遮蔽了殖民地人民对自身的认识,作者(小说家/建筑师)抬出了他自己的文化取而代之,在叙事过程中依据各种不同的“命题”来重塑原住民。话语的净化在这里变得显而易见。


话语不仅标示出一个世界,而且还成为一种惯例,指导人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方式。帝国主义在开辟和巩固殖民地的过程中利用了这一点。文学/建筑和帝国主义之间的这种同谋关系揭示了文化与政治之间的紧密联系,而文化对本身进行理解时却几乎不承认这种关系的存在。因此,萨义德集中探讨“帝国主义的进程如何超越了经济法则和政治决策层面,以及这种进程如何通过倾向性,通过可辨识的文化机构的权力,通过在教育、文学及视觉艺术和音乐艺术领域内不断加以巩固,在另一个重要的层面即民族文化层面上展现出来,而我们往往将民族文化神圣化为不受世俗关系影响的、一成不变的知识典范王国[11]。一种确定无疑的双重性由此显现:想象的领域原来是一种政治武器,对这一武器的利用变成了为帝国统治进行辩护的手段。


宗主国文化为西方帝国主义在殖民地施加影响力提供了文化来源,正是这一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构成了后殖民话语的运作动力,而后殖民话语主要起到话语分析的作用,亦即揭露知识和幻想如何被同时强加于受宗主国中心统治的遥远的国度之上。后殖民话语的任务之一就在于强调文化和帝国主义之间的相互关系。


然而,后殖民话语是一回事,对殖民主义的抵抗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后殖民话语还必须探明反抗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并据此提出抵抗的策略


表现被殖民话语排除在外的东西就成了后殖民话语的第二个任务。包括在战后兴起的一批地域主义建筑和地域性学派,它们被纳入后殖民话语的原因,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去设想一种独立于殖民主义之外的文化和历史,并且构想一种反帝类型的民族主义。


不同于殖民主义来自宗主国的文化输出,地域主义反映和服务于那些他们自己置身其中的地理环境、社会集体;民族主义则更直接地作用于想象的领域,反映和服务于现代民族国家一种想象的共同体。两者和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在政治立场上水火不容,但后殖民主义话语的特征同样也是净化。因为如本文开篇所分辨的那样,话语就是需要划定边界,并通过边界对外排除、对内净化,以实现其决定性。


巴黎国际展览会,左侧是德国展览馆,右侧是鲍里斯·约凡设计的苏联馆,Albert Speer,巴黎,1937

来源:柯林斯 20世纪世界建筑史 现代建筑运动的极权主义批判


至此,我想再回到话语和理论的对照来做一个小结。


话语的历史远比理论悠久,存在过或当前仍然存在着的许多话语形式,像霸权话语、对抗话语、殖民话语、女性主义话语、少数族裔话语,以及后殖民话语,它们在努力地划清边界的同时又想尽可能多地占据领地。后殖民话语主要就是一种重新绘制被帝国主义标示的世界版图的尝试。


然而理论通过这些文化表象让我们能够观察到的是文化的杂糅,这是帝国主义时代所遮盖的,因为人们不加质疑地认为霸权文化优越于殖民地原始的部落组织。这种态度忽略了帝国主义国家内部的文化分层,暗自假定文化具有统一的身份。在传统帝国霸权中权力和正统性曾相互交织,这一关系现在已转变成了对文化之间相互交织关系愈来愈强烈的意识。


文化从来就不是一个统一的体系——它的特点在于组成成分的多样性、批评的能力,以及对立性特征。这在非欧洲文化注入宗主国中心时表现得更为明显。文化并没有取得人们通过话语设想的某一种身份,相反现在杂糅成了它的特征,而理论的最终目标即产生于此。


上图:Claude Perot绘制关于维特鲁威评述中的希腊建筑的平面

下图:Augustin-Charles d' Aviler《建筑学教程》中绘制的柱式:“这些柱子是特殊的象征物”,1696

来源:克鲁夫特 建筑理论史:从维特鲁威到现在

文丘里 母亲住宅平面及立面图

来源:彼得·埃森曼 建筑经典1950-2000


在维基百科上搜索“话语建筑”,词条会将新古典主义建筑后现代建筑作为“话语建筑”的代表,但大家现在应该已经能够分辨它们两者的本质区别了:后现代建筑只在表象上是“话语”的,它对建筑复杂性、矛盾性的包容、杂糅既在形式层面,也在文化层面,这使得它拥有“理论”的本质。


此外,另一组我们也很熟悉的对比,是关于地域主义批判的地域主义。我将其叙述列在文末,几乎可以一一对照话语和理论的区别。本篇虽然几乎只字未提批判的地域主义,但或许能为重新阅读这个已显陈旧的理论,提供一个更为本质性的视角。视之,批判的地域主义面对现代普世文化的冲击进行的边缘性实践,在这样或那样的文化间隙之中获得繁荣,可以视作理论对强大的现代性话语的一次无畏抵抗。


第5章“ 批判的地域主义:现代建筑与文化认同” 原文书影

来源:弗兰姆普敦 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



参考文献与附注

[1] (德)沃尔夫冈·伊瑟尔著. 怎样做理论.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8.08.

[2] Michel Foucault, The Archaeology od Knowledge, trans. A.M.Sheridan Smith, New York: Pantheon Books, 1972, p.234.

[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rchitecture_parlante

[4] 青锋著. 高等学校建筑学专业系列推荐教材 当代建筑理论.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22.08:p.85.

[5] 郑时龄著. 建筑批评学 第2版.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14.05: p.235.

[6]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的语言学研究框架的三组区分(概括自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

——区分了“话语”(Parole)和“语言”(Langue),话语是语言的具体使用,特定条件下使用特定话语;语言是整个语言体系,尤其是内部的结构法则,这套法则控制所有语言表述,具有普遍性和统一性。在索绪尔看来,语言才是语言学研究的主体

——区分了“能指”(Signifier)、“所指”(Signified)以及“指示物”(Referent),能指就是符号,是概念的具体承载物,但只有在一个符号系统中单一符号的内涵才能被理解,这种体系不仅适用于语言体系,也适用于其他类型的符号体系,他将这种更为广泛的符号研究称为“符号论”(Semiology)(因索绪尔认为语言的问题主要是符号学的问题,后文将扩大为符号论而不再单独讨论语言)

——区分了“句段关系”(Syntagmatic)与“联想关系”(Paradigmatic),前者关注语言内部结构,后者关注具体内涵和与外部元素的关系,可以此类比理解“语义”(Semantics)和“语用”(Pragmatics)

[7] 人无法和语言分开,有语言就表示有社会(列维·施特劳斯. 忧郁的热带)

[8] (法)罗兰·巴尔特著. 符号学历险.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8.01: p.209.

[9] Ibid.

[10] Stephen Slemon, “Post-Colonial Critical Theories,”in Gregory Castle, ed.,Postcolonial Discourses: An Anthology, Oxford: Blackwell, 2001: p.111.

[11] Edward W. Said, Culture and Imperialis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94: p.12.


批判的地域主义的7点叙述:

1) 批判的地域主义应当被理解为一种边缘性的实践,尽管它对现代化持有批判态度,仍然拒绝放弃现代建筑遗产的解放和进步的方面。与此同时,批判的地域主义的碎片式和边缘性的本性,又使它得以与早期现代主义的规范性优化和天真的乌托邦思想保持距离。与从奥斯曼到勒·柯布西耶的路线不同,它更倾向于小的而不是大型的规划

2) 批判的地域主义自我表现我一种自觉地设置了边界的建筑学,与其说它把建筑强调为独立的实体,不如说它强调的是使建造在场地上的结构物能建立起一种领域感

3) 批判的地域主义倾向于把建筑体现为一种构筑现实,而不是把建造环境还原为一系列杂乱无章的布景式插曲

4) 批判性的地域主义的地域性表现是:它总是强调某些与场地相关的特殊因素,从地形因素开始…继而,它把光线视为揭示其作品的容量和构筑价值的主要介质…与此相辅的是对气候条件的表达反应。反对“普世文化”试图优化空调之类的做法,倾向于把所有的开口处理为微妙的过渡区域,有能力对场地、气候和光线作出反应

5) 批判的地域主义对触觉的强调与视觉相当

6) 尽管反对那种对地方乡土感情用事的模仿,批判的地域主义有时仍会插入一些对乡土因素的再阐释,作为对存在于整体内的一些反意的插曲。它倾向于悖论式地创造一种以地域为基础的“世界文化”,并几乎把它作为完成当代实践的一种恰当形式的前提

7) 批判的地域主义倾向于在那些以某种方式逃避了普世文明优化冲击的文化间隙中获得繁荣。它的出现说明:目前那种由依赖的、被统治的卫星城包围着的统治性的文化中心之被普遍接受的模式,只是一种不充分的模型,不能用来对现代建筑现状进行评价



这一系列关于建筑理论的“研究”更新,只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记录我做理论的心路,不时还需要通过自己的文字来说服自己坚持下去;二个是以这微弱的声音去抗辩,做建筑不仅仅是造房子,特别是在造房子已如此轻易和标准化的今天,落地,既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结果。理论,对任何专业、任何学科来说都会有,却在有些时候尤为重要,逆境,需要信心和指明新方向的时候,或是顺境,滑入一种权威、庸俗和惯习的时候。


今天是建筑的逆境还是顺境?


l  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

l  作为法则的理论与作为隐喻的理论

建筑理论的模式

建筑理论的理论与方法

建筑理论与话语的关系

l  建筑理论与图像的关系


这个漫长的研究计划终于快到头了。



本文插图来源已标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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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

▽ 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 | “因为理论要处理的不是建筑”

▽ 我为什么要做建筑理论 | 建筑理论的模式与四种“世界观”

▽ 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准则还准吗?| 建筑理论的理论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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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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