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
春风拂面来
引 言
对联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谐巧性、实用性、文学性等特点。
对联是两行对仗且意联的文字所组成的独立文体,其基本特征是“对仗”,即“词语对偶”与“声调对立”。
中国楹联学会曾组织联界专家将千余年来散见于各种典籍中有关联律的论述,进行梳理、规范,分别于2007年6月1日形成《联律通则(试行稿)》、于2008年10月1日颁布《联律通则(修订稿)》,得到联界的广泛认可。在多年实践基础上,中国楹联学会再次征求各方面的意见,作进一步的修改,制订了《联律通则》。现经中国楹联学会八届五次会长会议审议通过,予以颁布。
一
“对联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谐巧性、实用性、文学性等特点。”
“引言”首先明确了对联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历史地位及其文学属性的确立,是构建联律的理论基点,也是对联文化承传与创新的支撑。
引言将对联的文体属性归纳为“谐巧性、实用性、文学性”三个方面。
首先,对联是实用文体。古今学者亦有关于对联“实用性”的一些论述:“联语,小道也,然社会应酬,文人雅士都用之,其声价亦高于一般礼品百倍”(庄俞《应用联语粹编·序》):“楹联虽为小品,并属应用文之一”(吕云彪《楹联作法》):“殆以联为小品,无当学问耶。实则应酬往来,亦社会上需要之一种也”(陈方庸《楹联新话·故事》)。由此可见,对联是一种社会交际、日常生活或工作中经常应用的实用文体。
例如,题章丘清照词园联:
人如明月古今照;
词化清泉日夜流。
题广东浮山联:
一拳从地下伸来,掌握风云,指挥日月;
两脚向天中立稳,寸量城郭,尺度山河。
题南京莫愁湖抱月楼联:
万里潮青,犹云在水;
六朝山碧,有月当楼。
题北京延庆第二届杏花节联:
妫川好,花开早,曲陌芳丛啼翠鸟。松云抱,烟霞绕,红杏枝头春意闹,俏!俏!俏!
燕岭苍,水凝香,晴岚幽壑着新装。柳絮飏,蜂蝶忙,碧波湖上笑声扬。长!长!长!
这几副联作,或应景、或纪念、或庆贺,立意新颖,笔调流畅,有景有情,有声有色,或奔放激越,或端庄矜持。其中采用比喻、用典、叠字、嵌字之类的修辞手法,总体上都是类似记叙文、散文、文言文等的实用文体。对联,以记人、叙事、写景或状物为主要表达方式,讲究文采。它是一种继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学形式、应用范围极广的应用文,是一种具有中华民族诸多文化特质与审美心理而艺术化的实用文体。
其次,对联是文学文体,兹列举古今学者关于对联“文学性”的一些论述“联语亦诗余也”(郭立志《曾文正公联语辑录序》):“联语者,论其性质特对偶文之余绪。”(胡君复《古今联语汇选初集》序);“降及后蜀,文化孽乳,人文颇盛,君臣又雅好文学,遂以余力,攻研此途,演变之迹,灼然可睹。……楹联文学,于兹遂以萌芽”(曲莹生《宋代楹联辑要》);“楹联亦文学之支流”(彭作桢《古今联语汇选再补》),由此可见,对联是一种从诗歌和骈体文发展而来的文本体裁。
例如,题鹳雀楼联:
襟星月而披风雨,控秦晋而凌覆载,华夏立雄威,且矫矫西行,我欲登楼追落日;
借诗文以傲古今,铭盛衰以鉴春秋,山川生壮慨,问滔滔东去,谁曾击柱俯长河?
这是为鹳雀楼写的对联。上联中,“襟星月”,意为鹳雀楼连接星月,喻指其高。“披风雨”,喻指历史久远。“秦晋”,交代鹳雀楼的地理位置。“覆载”,指水,此处用来代指黄河。“矫矫”,勇武之意,《诗经》中有“矫矫虎臣”,郑玄笺曰:“矫矫,武貌。”。末两句意为,太阳不顾一切地向西而去,我要登上楼用目光去追寻,明显地是化用了王之焕“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诗的原意。句式用倒装法,“矫矫西行”的主语是“落日”。下联中,“借诗文以傲古今”,是对古往今来吟诵鹳雀楼诗篇文章的赞赏,表达了“楼以诗传”之含义。“铭盛衰以鉴春秋”,赋鹳雀楼予记载和见证历史的身份。末两句提出疑问:“问滔滔东去,谁曾击柱俯黄河?”“击柱”乃是“拍击楼柱”之意,为何“击柱”?理由却又须在“山川生壮慨”句中寻找。作者从正面描写此楼,盖古涵今,以问句作结,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又如,题五台山联:
两千年禅佛道场,鹫峰耸立,紫府绵延,犹有青黄宝盖排空,汉藏梵音洗耳;
五百里清凉圣境,慧日长昭,法流不息,欲教尘世苍天合彩,名缰利锁释怀。
五台山位于山西省东北部五台县境内,是驰名中外的佛教胜地,亦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在五座山峰上分别有显通寺、塔院寺、殊像寺、青庙和黄庙等五大禅院。因其历史之悠久和规模之宏大,而居佛教四大名山之首。上联起句“两千年禅佛道场”,直切五台山的历史地位,遂以铺陈之手法,着墨于“鹫峰耸立,紫府绵延,犹有青黄宝盖排空,汉藏梵音洗耳”,令气象一览无遗。下联则从对后世的影响立意,起句直接点题后,由景入情,抒发“慧日长昭,法流不息,欲教尘世苍天合彩,名缰利锁释怀”之感叹。联语采用当句自对修辞技法,悉数铺排,一气呵成,恰如其分而联脉顺畅。
毋庸置疑,上述这类对联作品应归于文学文体之列。对联语言精炼,却可以表达丰富的情愫,叙事、议论、萦思,无所不可。它跟诗词等其它文学作品一样,既可以创造艺术形象,以情动人,以理服人,情理相洽,又可以情景相融,意境深远,富有反复咏叹的韵味,故前人亦曾以“诗中之诗”来赞誉对联。
再次,对联是游戏文体。这是对联具有“谐巧性”的基础。早在实用性对联孕育之前,史籍可追溯至晋代文人之间就开始形成一种“口头应对”的文化习俗,及后,在蒙学教育中也形成了“对对子”的文化传统,其意也往往是互相争奇斗巧,以此显示聪颖睿智。例如,据《世说新语·排调》记载,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俱会张华(丞相)坐(宴会)。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陆云,字士龙,浙江海盐县华亭乡人,华亭别称“云间”;荀隐,字鸣鹤,是河南颍川人,地近西晋都城洛阳,古时以帝王喻日,因称其所在之地为“日下”。“日下荀鸣鹤”“云间陆士龙”,正以谐音双关的修辞手法,分别以各自的籍贯与名字出对与应对,内含“云天之间鹿是龙,化日之下獯鸣鹤”之寓意,可谓名士间交流调侃之趣味超凡。在业界更有学者认为这两句“脱口秀”是中国对联之滥觞,比孟昶“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的春联早了六百多年。
又如,这一耳熟能详的联句:
庭前花始放;
阁下李先生。
传说李东阳居官时,几位庶吉士进见,李出上句求对,众疑其太易,又无佳对,东阳曰“何不对以阁下李先生”,众一笑而散。李东阳,明代诗人、书法家。其诗作以拟古乐府较有名,近体诗也不乏佳作,擅于咏怀记史,写景抒情,平淡词语中多出清新意境,而其有关对联之传说亦颇多。此联语之上句,因见庭院前所种植的花正绽放随口而出;下句则一语双关,既指亭阁下李树已经予先结果,又以对方之敬辞称“阁下”“李先生”。
再如,1932年,清华大学举行新生入学考试,国文考试由国学大师陈寅恪出题,其中有一题就是“对对子”。出的上联是“孙行者”,结果有一半以上的考生交了白卷,其他考生的对句则五花八门,诸如“唐三藏”“猪八戒”等,皆不及格;个别考生对出“祖冲之”“王引之”等,亦差强人意。唯有一人对以“胡适之”(即胡适,字适之),即:
孙行者;
胡适之。
此对句受到陈寅恪先生激赏。该考生就是后来的著名语言学家周祖谟。1965年,陈寅恪在《金明馆丛稿二编》中忆及昔日命题经过时自道,“其对子之题为‘孙行者’,因苏东坡诗有‘前生恐是卢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韩卢’为犬名,‘行’与‘退’皆步履进退之动词,‘者’与‘之’俱为虚字。东坡此联可称极中国对仗文学之能事”,又说,“寅恪所以以‘孙行者’为对子之题者,实欲应试者以‘胡适之’对‘孙行者”。盖“猢狲”即猿猴,而‘行者’与‘适之’意义音韵皆可相对,此不过一时故作狡猾耳……”。以“胡适之”对“孙行者”,不仅对仗工稳,平仄协调,堪与苏句媲美,而且化用典故,妙合古今。陈寅恪“故作狡猾”之本意,就是想调侃同为大学者的胡适是“猢狲”。
可见,对联本身是一种类似于谜语、酒令性质的游戏文体,以此娱乐而已。这种传统一直延续下来,其结果也造成了作为对联文体的一种低级形态,不避讳甚至在一定程度或范畴内讲究于文字游戏与技巧。古今流传的大量“谐巧性”对联,都是用奇妙的对仗及智巧的修辞方式,以表现某种机趣、风趣、雅趣、谐趣,使读者或莞尔一笑,或捧腹大笑,或津津乎有味而言之,流连忘返。这些都对对联文体的形成与演进产生一定的影响。
综上所述,对联是集“谐巧性”“实用性”与“文学性”于一身的文本体裁。总体而言,对联应该属于文学文体,但其中也揉合着一些实用文体甚至游戏文体的属性。正是因为对联这种文体属性的多元性,形成了对联所独具的“雅俗共赏”的艺术特征与魅力,从而凸显其为社会大众所喜闻乐见的“群众性”。古往今来,大量文学价值颇高的名家名联,堪与唐诗宋词一类的“高雅文化”相媲美;而许多极富谐巧构思的俗套性联语,却也与谜语、谚语、歇后语一类的“世俗文化”为伍,久盛不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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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徐吉鸿
副主编:徐燕萍
本期责编:顾盛红
组 稿:张振辉
终 审:郭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