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春:挖沟

文摘   2024-11-23 00:00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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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沟
杨毅春

今年四月初的一天,我去果园,看见利群在路边挖沟。

我十分纳闷,这家伙搞啥名堂?

利群看见我,抱怨说:“你咋看,看路往啊达来了。”

当时,我站在一条从东往西去的生产路上,路北是利群的果园,路南是一户人家的玉米地。生产路被这户人家蚕食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过一辆车。

利群说:“路南把玉米种到路上,把路撵到我果园来了。”

利群说的不错,生产路都凹成了弓。

利群说:“再不想办法,一到忙天,收割机一来,我的果子又要遭殃了。”

我和利群是哥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我同情他,但不赞成他的做法。

我说:“有事向村干部反映,你这样干不地道。这西边百十亩地,每天人来车往的,出了事就不得了。”

利群见我没向着他说话,很不高兴,嘴里嘟囔了一句:“村干部大事都管不清,管这鸡毛蒜皮的事。”说着,又开始挖沟。

我劝利群说,路南把路种了不对,你这样做也不厚道。你要替西边种地的人想一想,万一车轱辘掉沟里翻车了咋办?万一有人踩空掉沟里了咋办?

利群肚子里有火,话说得很难听。

他说:“谁爱翻车就翻车,爱掉沟就掉沟,自己不长眼窝,关我屁事!我到我果园挖,没到路上挖。”

接下来,利群就训搭了一来回,一会儿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会儿说我宽心说宽话,反正都是我不对。

我很不服气,和利群争辩。

利群不耐烦地摆着手:“把你蝇子吆远,这儿没你的事。”

就这样,利群在果园边挖了一条大约长八十米,宽五十公分,深六十公分的沟。

利群挖沟的事在村里引起很多人不满,大伙儿都说利群做事太短见,也骂路南爱种地不要脸。风声传到村干部耳朵里,村干部分别找两家人谈了话。我不知道路南是啥态度,利群压根儿就没把村干部的话放在心上。

一眨眼,就是几十天。夏收结束了,人都消闲了。一天,几个哥们聚在利群家喝酒。几盅酒下肚,利群对我说:“兄弟,你当初左拦挡,右拦挡,不让我挖,说的不得了,你咋看,好好哩,啥事都没有。”

我说:“没事就好么,你哈盼着有事哩。”

利群说:“嘴是圆哩,舌头是扁哩,谁爱咋说叫说去。反正我觉得,我这回沟挖对了,不然,边边上的果子全完了。”

一个酒友不耐烦了,摆着手说:“没事就好,咱啥话都不说了,喝酒。”

利群却诡异地一笑,说:“我没事,路南有事。肥料施了,地膜捂了,种子下了,玉米也一尺高了,却叫收割机碾压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心疼呢。”

我说:“你咋目的达到了,心里跟野鸡翎翎扫了,受活得很。”

利群嘿嘿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哥们好久没聚,今日相聚,多喝了几杯,不想都喝高了,就高一句,低一句胡谝。正谝着,利群的父亲拄着拐杖从门前走过。一个酒友说:“利群,啥时吃你大饸饹呀?”

利群眼窝一睁:“呸呸呸,胡说啥哩,我大不敢死,我大是我屋里的提款机。”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利群今天算说了个大实话。

利群的父亲是个退休干部,每个月的退休金六千多。这一年下来,要七八万哩。对一个农家来说,就是个提款机。利群巴不得父亲多活几年。这两年父亲患病,他捏着一把汗。今年父亲的病好转了,能吃能睡能转腾了,才稍微放了心。今个酒友的话犯了利群的大忌,难怪利群反应这么强烈。然而,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结果,一场兄弟相聚就这样不欢而散。

没出两天,利群在酒桌上说的话便在村里传开了。现在的人盼人穷的多,他的话又一次引起不少人羡慕嫉妒恨。从此,村里人背后就把利群父亲叫提款机。

一晃就到了秋天。中秋节刚过,早熟的苹果都上了市。利群的苹果是秦冠,属晚熟品种,才把袋子抹了。

这天下午,利群和媳妇去收玉米,家里只剩父亲一人。父亲拄着拐杖来到街上,街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老话说,谷黄糜黄,绣姑娘下床。眼下是收秋时节,平时和自己啦呱的老哥们都下田了,只剩他一个病人闲游闲转。父亲想起儿子儿媳成天在果园忙忙碌碌,不知忙的咋样?他自生了病,有两年没去果园了,何不趁这时候去看看。这样想着,就拄着拐杖朝村外走去。

到了果园,不由得乐了。知道儿子儿媳没白忙。苹果刚抹了袋子,还没着色,白大白大的,跟碗碗样。他情不自禁,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心里那个乐呀,没法说。不想,老人只顾着乐,忘了脚下,结果一脚踩空,一头栽进沟里。

晚上利群回到家,一看父亲不见了,就前后院子里找,不见人影儿。他向左邻右舍打听,都说没见人,心就慌了。两口子到处寻遍了,一无所获。

这就怪了,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能去哪儿呢?

利群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敢往哈处(坏处)想,但不由人总往哈处想。他发动家门自己人和他一起寻。大伙儿一直寻到半夜,惊动了整个村子,都没寻着。

利群一晚上没眨眼,天快明时才昏昏沉沉睡去。睡梦中,听见有人打门,睁眼一看,呀,天明了。他一骨碌爬起,小跑着去开门。来人告诉他,他父亲在他果园里。利群和媳妇一路小跑着赶到果园,看见父亲半截身子栽进沟里,只一条腿露在外面,早已气绝身亡。

我因事外出,中午才知道这事。我到家一口水都没顾上喝,就往利群家赶。路上遇到一群人在一起说笑,其中一个人:“咥活哩,提款机叫儿子给销户了,哈哈哈。”随即,有几个人附和着笑。笑毕,又有人说:“这些年,利群说话凭啥牙大哩,就凭提款机哩。这下,提款机报销了,以后供俩娃念书,够他沟子扭。”这人话音刚落,又有人接着说:“利群弄啥都算哩扎,算来算去,算到自己头上了,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这人说这话时,我正好从他身边经过,听着就咕咚咚气上来了。

“ 哼,谁一辈子头拿铁箍着!” 我心里愤愤不已。

我来到利群家,见利群跪在父亲的灵前一面哭,一面抽打自己的脸。

我上前一把攥住利群的双手,叫道:“利群,你干嘛?”

利群见是我,哭着说:“我后悔呀,后悔没听你的话。”

利群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去果园。晨雾中,老远看见有人掮着铁锨,走过十字路,朝村里去了。

谁呀?这么早!

我经过利群的果园时,看见路边的沟被人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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