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护林员

文摘   2024-11-21 00:08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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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林员

“护林员”这个名词是最近几年才有的,属于村子里的公益岗位,贫困家庭才有机会参与,当然,还得和村干部接触比较多的人。

建东被选作护林员的事情我早早的就知道了。他分别在多个场合都向我透漏过这个消息,每次谈此事,他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啥事还不是人干的,就拿我这次当选护林员的事说吧,村子里几个人都有很大的意见,尤其,黑老马,属他跳的最高!结果呢,还不是我的。”见我认真的听着他讲话,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没做到位一样,赶紧从迷彩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因挤压变形的香烟。

“我不抽烟。”我双手推着他那农具般结实的大手。

“一根烟嘛,拿着!”他的大手再次向我靠近,是想直接塞到我的嘴里,我扭着头,下意识的接住他的烟,他马上恢复了严肃,掏出一根放进自己的嘴里,一只手灵巧的掏出打火机,把燃烧着的火苗向我送来,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这样的热情,就只好学着老烟民的样子,一只手护着着跳动火苗,让它顺着我的呼吸钻进烟丝里。

和他交谈不到半个小时里 ,多半都是听他讲述,收割,耕种以及自己买化肥时都是怎么在狡猾的商家那里占到便宜的.....在这期间他又连续点了两根烟。

其实听着实在平淡无奇,甚至是没有一点意义,但回到村子,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跟你聊天,而且,他们每天都在重复的干这些重复的活,说着这些一样的话。在同一块田里,种了一辈子相同品种的庄稼。用坏了不知道到多少个锄头,但他们的大手却始终铁一般顽强。

当选护林员的建东,对于工作很是热爱,早晚都要往山上跑一趟,要是不忙的话,还会站在高处的山头,踮着脚尖,一只手遮住阳光,像是在俯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向远处望望。没有发现异样才会放心的回去。除了定时的巡视,护林员还的工作还包括,每天写工作日志,填写的内容包括,时间,地点,天气情况。对与不会写字的建东来说,确实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为此,每隔几天的夜里,他总是提一瓶酒去村里的会计家中请他帮忙。

会计的老婆很是反感他们这样,原因是:虽说建东提着酒去的,但她还得额外的准备一盘菜,哪怕是剩菜,不还得多洗一双筷子嘛,还有就是建东烟瘾大,通常都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不多会,整个房间就淹没在同庙会上的烟雾一般。所以他们这个组合没过多久就草草“解散了”。

不填工作日志,就算是天天往山上跑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工作就算做得不完整。现在这件事成了建东的心头大事,他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而且这件事不能随意对外说,几天下来建东明显瘦了一圈。

不会写总能画下来吧,所以在建东之后工作日志本上,就出现了,小小的,精致的各种图案,细心的建东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区分,天气和地点等不同信息。建东的困难解决了,人又恢复了精神,那该有的笑容再次挂在了脸上。

“护林员,来,帮个忙。护林员,给我捎个东西。护林......”也不知从那天开始他的名字改了,期初他还不太习惯,慢慢的时间久了,叫的人也多了,他也就适应了。当听到有人叫护林员时他会大声地回应,

每逢过节,他总会穿着那件超大的,带着耀眼反光的橘黄色工作服,在村子周围巡视着,他叼着香烟表情严肃,不放过一个角落,每次婚礼上点燃的鞭炮,都使他紧张的皱起眉头,有时见村口柴垛下面趴着的野狗他都会过去,踢上一脚看看。“吆,这不是护林员吗!上班呢?”有人聚集的地方,总会有人拿他开心。而他总会客气的掏出香烟递过去,“唉,啥工作嘛,没事出去转转,现在像我们样的人,上面也看的紧得很,事情也多,不好干”。他认真的讲话,在人们听来反而觉得更加滑稽可笑,有人甚至当场笑出了声音。有了他的守护,偏僻荒凉的村子仿佛多了些许安全。

对于整个北方,秋天都是忙碌的,就连这不起眼个小村子都一样,空旷的村子有了炊烟,往日里满是杂草的路上,来来往往尽是满载的车子,村子里迎来了久违的谈笑声.....

然而,对于护林员建东来说,这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人多,就意味着事情多,隐患多,再加之村民都有焚烧秸秆的习惯,对于经验不足的建东来说工作强度又加增加了几倍,他在忙着秋收的同时,心里还在想着这些。

一日黄昏,村民眼光都被远处漫天的烟火吸引了 但看到冒着黑色烟雾的地正是建东的,大家又都放心了,相信是护林员在工作,或者是在做演习,即使真的出现了火情,以建东的敏捷也可以应付的。就这样大家都在各自忙碌在自己的田里了。

然而,过去了两个小时右后,有人听到了呼救声,经过再三确认以后,大家才不约而同的奔向火场。发现建东赤裸的身体满是泥土,口鼻里尽是黑色的烟尘,紧闭的眼里满是泪水,呼吸紧促,嘴里不住地发出“救火,救火”细微的声音。

村民齐心协力扑灭了大火,建东被抬上了侄子的三轮车拉回家里,放在炕上。关于失火的真相,养猪的老胡则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讲给刚刚到来的村民。

建东又在医院里住了七天,回来才恢复了神志,对于那天自己点火的事情则表示一概不知,邻居亲戚都认为那天失火很是蹊跷,定是有鬼怪作祟的。最终,考虑到建东遭受了这麽大的打击,村里也没再追究他放火的责任,只是他护林员的职位被撤销了。也收回了那件橘黄色的工作服,和那本精心绘制的工作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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