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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润镇的邻居
前几天写了篇《润镇老街》勾起了许多朋友的回忆，也是我回想起在润镇的那段时间，虽只有一年多时间，可正处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候。当时卜家信用社搬来润镇和润镇信用社一起合并办公。单位没有多余的房子，于是就在东街五爱社区租了民房居住。实地住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像一只离群的孤雁，班余之后轻启门扉，独对冷壁。前几天还专门上去看了一下租住的房子，往日再现，一切如在眼前唯有暖暖一片。那是因为有我的邻居才使那个疫情肆虐的时节，才使那寒冷的冬日温暖如春。
当时租住的是润镇五爱村新村的二顶二的民房，新村坐落于润镇东街的南边。初来乍到，在这一模一样的几十间一字排开的房子前，很难找到自己的住所。我努力地记着门外的每一个细节。这里空房占到十之八九，我的北边无人住，南边租住着主街盖楼的工人。因为我看见他们戴着红色的安全帽，上身外边套着红黄相间的背心，操着外地口音，在晨曦中出发，在暮色中归来，如我一样早出晚归。
冬日暮晚归来时，邻人好像和我如约而归。开门时他们擦肩而过，脸上散发着热气和喜悦之色。我们相互送一微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上到二楼一轮明月正从东边的窗子照了进来，好大好圆，温润如玉，光洁如盘，街灯也暗然失色。“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有明月相伴，天涯也是故乡。怪不得刚走过身边的邻人，背井离乡，抛妻别子，身在异乡却没有离愁之感。也许我看到的只是表面，也许他们如我一样正面对明月，思念家中妻儿老少。人们为了生计不得已而奔波，古来如此，何况我们这些微入蝼蚁之人，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时代，卑微而艰辛地生活着，躲在小小的角落独自舔食着伤口。寒意入怀，天地空明，月光如水，明月啊你努力地反射着别人的光，而来照亮这芸芸众生，有人对你抒怀，有人对你千愁万忧。明月啊你照亮着我，同样照亮着邻人。
我和邻人一样在夜里歇歇脚、缓缓神，明日不管是狂风暴雨，冷雪纷飞，还是阳光明媚都要继续前行。他们要去上工地，我要去上班。同样都是为了生活重复着简单而单调的工作，一天天，一年年，春夏秋冬，他们盖的高楼拔地而起。我呢，小小职员，忙忙碌碌，同样都是“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我们分工不同，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是为了碎银几两，努力地工作，赚取辛苦钱。“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这个艰辛有体力的付出，更有心神的俱疲。
初来乍到，一天夜里我正躺在床上。突然停电，漆黑一团。最初惊愕，稍后，家具物件便尚能分辨。透过玻璃窗，见邻人灯火依然。原来未交电费，将独自面对黑暗。古人东坡居士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今人宁可不吃饭，不可没有电。脆弱的我们当黑暗突临，无所适从，习惯了光明为伴，习惯了灯火灿烂。
我打开手机电筒，拿起电卡，登鞋下楼。向上推动卷闸门，来到户外，却怎么也找不到电表。无奈我只好敲开了尚未入睡的邻家门。出来了一位40多岁强壮的男人。我先发烟，后又掏出电卡，连说带比划，男人弄明白了我的意途笑着说电表在屋后头。并带我来到房后边的夹道，他指着电表箱说“这是你屋的，这是我们的，咱们两家电表装在一块”。说着又要过电卡并插了上去，二楼房子的灯顿时亮了起来。接过电卡的我连连道谢，发烟打火，挥手各自回家。
初次入住，不是停电就是停水。老天好像故意让我和新居来个全面磨合和熟悉。这天停了水，联系房东，说明天才能交费，只好等着吧。水可以不喝，可卫生间总得冲吧。于是，我又把目光投向了不太熟悉的邻居。
我提着塑料桶又一次推开了门。这次没有敲而是推，卷闸门还没有关，玻璃门闭着。他们正在吃饭，四个男人围在一个小桌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腰束围裙为其盛饭。还是上次那个男的认出了我，我表明来意。他一指那女人说:“给接一桶水”。我小心试探着问:“是弟妹？”，男人点点头。我随女人进厨房接水，桶接满后我含笑点头，提水而归。
接下来在门口经常碰到他们，我也和那个男人在门口闲聊了好几次，得知了一些情况。他是湖北黄石人，姓胡，家中还有老妈，儿子已成家。他和妻子两人打工，妻子兼职给几个工友做饭，日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只是很想念家中老母亲。春节前疫情突然紧张，我们见面聊的最多的是疫情，他整个人忧心忡忡，害怕回不了家。好在春节前疫情得以控制，腊月二十五晚上老胡见到我就高兴地说:“可以回家了”， 我也为他高兴， 第二天就再没看到老胡和妻子。他们已经踏上了返乡的路途，可以过一个团圆的春节，思念之情将得以慰藉。
春节后，正月初十他们开工，老胡也如期归来，可只有他一人。问之才知道母亲年高多病，得有人照顾，妻子不能出来挣钱了。钱虽挣的少了，却不操家里的心了。老胡多了一份宽慰和放心，少了一份牵挂与不舍。经常能看见他站在门前给家里打电话。脸上洋溢着激动和思念，母亲有人照顾了，可他们夫妻却天涯各西东，人们总是在取舍间艰难的抉择。生活看似有许多选择，实地你无从选择，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随波逐流。唯有依靠这电波跨越千山万水，连接浓浓的亲情。时光不经用，“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蓦然回首红颜已老。
再后来，我们见面，老胡说:“大哥，这个工程马上要结束，不几天就要走了，怕到时见不上，先给你说一声”。我先是一惊，不想刚熟悉，又要走，“你们下一站去哪”？“我们干活的随工程项目部，他们去哪，我去哪，四海为家”。唉，这个世界上千万人如同他和我，为了生活身不由己，背井离乡。我们努力地工作、做事，繁荣了社会，支撑了家庭，远去了青春，新添了白发。我们微如蝼蚁，却发着自己的光和热，彼此互暖。我们没有世俗的谄媚，一个微笑，一句问候，足以化解满身疲惫。一支香烟，可以洗尽仆仆风尘。闲聊几句，可以宽慰荒凉的心。共赏明月，得见久别的亲人。
时隔几年，今过润镇，我专程去看了曾住的房子，房屋依旧，却不见当年的邻人。我的邻居，我的朋友黑暗中曾伸以援手，送水送电，看视平平淡淡，却给人一温暖。曾经的邻人，你今在天涯何方？一切过得还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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