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继续来读小说《小巷人家》。
昨天我们读到庄筱婷与林栋哲谈起了地下恋爱,小巷里的吴姗姗,对疼爱她的宋莹和黄玲进行了一系列的道德绑架。
吴姗姗究竟有什么目的呢?接下来,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租房
庄家爷爷病了,急性胃溃疡。
庄超英召开了家庭会议,支支吾吾表达了奶奶的意见:她想和爷爷一起住进庄超英家。
向鹏飞道:“姥姥对二舅舅家出钱出力,贴生活费,做家务带孩子,她帮衬二舅舅家帮了十多年,现在应该是二舅舅家主力照顾奶奶,其他人帮忙。”
向鹏飞又补一刀,“百货公司现在生意不好,二舅舅、二舅妈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还是姥姥姥爷住二舅舅家,我出一份营养费,大舅妈做好饭菜送过去。”
庄超英怒喝,“你给我闭嘴。”
向鹏飞破罐子破摔,“我住进来就不走了,姥姥姥爷要是住进来,更不会走了,大舅舅,这事你要和大舅妈好好商量。”
该说的话向鹏飞都说了,黄玲道,“咱家现在多一间栋哲的房间,这是宋莹的房子,她怕得罪人才不敢租出去,你把你爸妈接过来,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担不起这后果。”
黄玲的话才说了没几天,宋莹打了个电话回来通知黄玲,她被迫把西厢房租出去了。
宋莹无精打采道,“玲姐,我实在想不通我看着姗姗长大,她结婚缺房子,不先向我开口,直接找刘厂长压我。”
黄玲笨拙地安慰宋莹,“我上周还碰到她回家,我们站路边聊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和我说什么,恋爱、结婚、房子,她什么都没说。”
宋莹道,“还能说啥,对了,姗姗元旦结婚,到时候估计直接从对门吴家搬进咱院,你和庄老师说一声,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
宋莹挂了电话,听筒里只余“嘟嘟”声,黄玲拿着话筒,心中百感交集。
1989年元旦,吴家和庄家小院的院门上都贴上了红双喜字。
家具、沙发、洗脸盆一趟趟搬进小院,刘健——吴姗姗的丈夫——正指挥着人把两张单人沙发扛进小房间时,门开了,向鹏飞睡眼蒙眬地出现在门口,“咩事?”
迎亲队伍都愣住了。
吴姗姗越众上前,“鹏飞,宋阿姨把她两间房都租给我了。”
向鹏飞道,“哦,宋阿姨租给你的是西厢房,去年,她就把这间房租给我了,一个月租金五元,我租了五年,三百元,她让我把房租汇给林栋哲,汇款单我还收着呢,我找找啊。”
吴姗姗心如电转,“这是宋阿姨的房子,林栋哲无权做主。”
向鹏飞挠了挠头,漫不经心道,“就是宋阿姨租给我的,她现在没工作,没钱给林栋哲生活费,所以租金直接汇给林栋哲。”
向鹏飞转身,不一会,拿出了一张汇款单,确实如他所说,他去年四月给林栋哲汇了三百元。
吴姗姗接过汇款单细看,姓名、地址、汇款时间都没错,吴姗姗据理力争,“汇款单上没说是房租。”
向鹏飞又转身,很快,他又找出了一封信,信笺上写着一张很正式的收条,上面标明了“已收房租三百元,租期五年”等字样。
吴姗姗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吴建国一脸震惊,张阿妹面无表情,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吴姗姗扭过头,求助地看向公公刘副厂长。
刘健怒道,“你凭什么租房子,你又不是厂里的子弟?”
刘健话音刚落,自己就意识到了这话不对,他和吴姗姗虽然是职工子弟,但也都不是厂里的职工,他们利用父亲的职权,越过厂里的职工强占宋莹的房子,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果然,周围人脸上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更没人帮刘健呵斥向鹏飞。
......
刘健大声吆喝,“别管他,直接把家具扛进去。”
向鹏飞也大喝一声,“我租的房,今儿谁他妈的敢踏一只脚进来,我们直接去公安局。”
人群中有人劝和,“年轻人谦让些……”
向鹏飞阴恻恻地笑,“年轻人咋的?公安局按年龄判案?就是按年龄判,刘哥、姗姗姐也是年轻人,刘哥是粮食局的,姗姗姐还是老师……”
刘副厂长怵然而惊,儿子儿媳都有单位,真要起了纠纷进了公安局,公安局再通知了单位,就很难看了。
向鹏飞笑得意味深长,“我有租房证明,你们有吗?林叔叔还说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他厂里的电话,他作证,要不要一起去公安局打个长途电话?”
刘副厂长默不作声,挥挥手,示意大家把家具往西厢房扛。
蓦然少了一间小卧室的面积,迎亲的人涌入了西厢房,绞尽脑汁地布置家具。
黄玲跟进林栋哲的小房间,庄超英说,“你这样闹会连累宋阿姨。”
向鹏飞胸有成竹,“林叔叔说了,厂里不能随意辞退职工,不能因为宋阿姨租了一间房就开除她。再说,他们又不傻,要是使阴招把宋阿姨开除了,厂里把房子收了,他们一间房都分不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玲道,“对啊,厂里不能辞退职工,我是老职工了,我怕两个子弟干啥?!”
庄超英惊呆,“林工这是、这是……”
向鹏飞道,“宋阿姨接到厂里的电话,哭了好几个晚上,林叔叔是在给宋阿姨出气。”
不忍了
宿舍另外三人都忙于浦东的项目,庄图南依旧“泥足深陷”在老城区新医院项目中,他所在的组正处于设计院改制的晕头转向中。
庄图南一直很遗憾本科毕业时没赶上“双向选择”,但他误打误撞赶上设计院改制了。
设计院改制,工作模式也相应改变,设计和施工都必须和施工队反复协商。
两位教授发现施工队为了赶进度或节省成本经常不规范施工,不得不让研究生轮流派驻现场、实时管控工程质量。
庄图南在工地的寒风凄雨和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隆声中进入了1989。
施工期又到了各专业交叉的时候,庄图南不得不一再去现场勘察外墙体和室内隔墙。
紧接着,累得够呛的庄图南在工地上遭遇了意外。
一小截钢筋从高处掉了下来,擦着庄图南后脑的安全帽滑下,重重砸在他脚后的石板上。
所幸庄图南只是生理性发高烧,吃药、吊水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庄筱婷住宿不便,只能让林栋哲暂住在庄图南宿舍里,白天睡觉,晚上去校医院陪床照顾。
庄图南在晕晕乎乎中发现庄筱婷对林栋哲爱答不理,哑着嗓子问林栋哲怎么了。
林栋哲蔫蔫的,“我刚考完期末考试,系里就通知我有一门要补考,如果补考也不过,明年要重修,筱婷很生气。”
庄图南想笑,但他刚一牵动脸部肌肉,喉咙处就刀割般的痛,他只能压下嗓子眼里的狂笑,用眼神嘲笑林栋哲。
事故原因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吊顶的一截钢筋没有焊好,连同垫片一起掉了下来,钢筋擦着庄图南的安全帽滑下,垫片砸伤了工人。
设计院没有任何责任,安全主管、监理和施工队一番肉搏,协商出了各自的赔偿比例——工人手术后情况良好,没有生命危险,家属最主要的诉求就是赔偿款。
庄图南的钱都借给向鹏飞买车了,他用手里剩下的一点生活费,又向室友借了点钱,凑了500元,托人给了病人家属,以表心意。
大年初二,一如既往,张阿妹带着张敏回娘家,吴建国带着吴姗姗来庄家拜年。
吴建国老调重弹,“图南和筱婷都是大学生,姗姗和小军要是也这么出息就好了。”
这话听了好多年,黄玲心里腻味。
“老吴,你老说这话怪没意思的。当年姗姗能上一中,你不肯供,给她报了中专,小军能上高中,你怕他考不上大学,哦,还怕阿妹不愿意小军上高中住家里,还是上了中专。”
“再说,出息有啥用,将来还不是要回苏州,不说将来了,就说今年,要不是鹏飞租了栋哲的房间,他们兄妹回家过年得睡地上。”
黄玲一贯温和,从不夹枪夹棒地说话,此言一出,一屋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老好人庄超英居然也不和稀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装没听见。
吴姗姗只能自己开口挽尊,她避重就轻回避了那句“要不是鹏飞租了栋哲的房间,他们得睡地上”,吴姗姗道,“我爸嘴笨,他就是羡慕。”
黄玲悠悠道,“那感情好,我还以为是怪我们庄家没好好辅导你和小军中考,没扒心扒肝地对你们好。”
吴姗姗举重若轻地接话,“我也怨过我爸,但想想,我爸只是不知道时代会变化得这么快。”
庄家父子三人同时心中喝彩,为吴姗姗的高情商回答喝彩。
黄玲老神在在,“是啊,谁也不知道时代怎么变,我家选了难的路,你爸爸选了容易的路。”
黄玲的应答如流更让父子三人目瞪口呆。
黄玲旁征博引,“做家长的,总得给孩子创造条件吧。林栋哲成绩不好,林工努力调到广州,宋莹放弃了稳定工作,得,林栋哲考进交大了。”
黄玲笑眯眯道,“做家长的,为了孩子好,该牺牲的时候就得牺牲。”
屋里一片难堪的沉默,庄图南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小军的专业也挺好,邮电,现在各地都在装电话,还有传呼机业务,邮电出路会很好。”
吴姗姗立即接话,“本来今天要带他一起来给庄老师拜年的,他们初中同学约好了去给班主任拜年,我想着反正离得近,回头让他专门来拜年,谢谢庄老师辅导他半年。”
庄图南看黄玲又想说什么,赶紧递了一个蜜橘过去,“这橘子甜,妈,你尝尝。”
吴家人走后,庄超英道,“可算走了。”
庄超英半真半假恭维黄玲,“你今天真的……真的很有急智。”
黄玲道,“你以为我随口说的,我早就想怼老吴那句‘你家娃出息,姗姗小军不出息’了,这几句话憋我心里好多年了,今天总算说出口了。”
黄玲喝了口茶,“我大概是更年期了,看到老吴和吴姗姗那两张脸,心里就噌噌噌地冒火。”
毕业
开学前,庄图南提早到了学校,庄筱婷不太放心哥哥,坚持陪哥哥一起回上海。
火车前行,车厢和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轰隆隆的声响,有点像水泥搅拌机发出的声响,庄图南为了甩掉脑中的幻听,没话找话,“林栋哲挺聪明的脑子,怎么要补考?”
庄筱婷“哼”了一声,“他老说,他叔叔姑姑、他在广州的高中同学都没读什么书,开厂、做生意,都在挣大钱,就是我们周日卖塑料袋挣的钱都比工资高,哥,你可别告诉他鹏飞哥现在能挣多少钱,不然他以后更不愿好好念书了。”
想到向鹏飞的日进斗金,庄图南也很感慨,“鹏飞一天开车12个小时,辛苦是辛苦,但也真挣钱,一个月能有2000多吧。”
庄筱婷又道,“林叔叔硬压着他读书,林叔叔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人生总有高有低,读过书和没读书的人,人生的维度是不一样的,度过高峰期、熬过低谷期的方式都不一样。’”
1989年,国内经济环境一片寒冬。
所幸,林武峰工作的珠江电冰箱厂生产和销售稳定,宋莹开的小吃铺生意没以前好,但也过得去,林家的经济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钱进年龄大了,性格日趋谨慎,他怕自己名下的长途车太多被肃整,再三考虑后,他向外放出风声,想转出一半的车辆和线路。
向鹏飞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说钱进要卖车之后,立即打电话到上海向庄图南借钱,庄图南答应后,向鹏飞一不做二不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林栋哲。
三人的钱凑一起还不够,林武峰知道后,补足了剩下的款项。
庄超英和黄玲知道时,私营客运公司的执照都办下来了。
三辆客车,三条路线,三个股东——向鹏飞是第二大股东兼总经理,庄图南、林栋哲占了不同比例的干股——两人只能瞠目结舌。
棉纺厂效益更差了,工资只能发出80%了。
庄超英所在十中属于市教育系统,薪资不受影响。
再焦虑,再担心,日子还是照常过,时间在柴米油盐中不动声色地向前流淌。
1990年6月,苏州,小院东厢房里,庄家舅甥三人正在吃晚饭。
电视播放新闻,“……党中央、国务院同意上海加快浦东地区开发,在浦东实行经济技术开发区和某些经济特区的政策……,在深圳经济特区取得成功和收获了足够的经验之后……”
向鹏飞瞥了一眼电视屏幕,纳闷道,“咱哥早去浦东修高楼了,怎么新闻里才开始说浦东开发?”
黄玲道,“以前只是城市扩建,现在是成立金融新区,类似深圳经济特区的意思。”
校园里一片兵荒马乱,毕业生们正在陆陆续续地离校。
班级聚会对酒当歌,宿舍楼下痛哭嘶吼……,类似的悲欢离合再一次上演,再一次落幕。
上海的房源太少,还好,山穷水尽之时,师兄帮庄图南和室友余涛打听到了曲阳新村的一处房源。
离校手续都办好了,宿舍钥匙也还了,庄图南和余涛把装满杂物的纸箱、几个行李箱搬下了楼。
事先借了辆三轮车,庄图南骑车,余涛亦步亦趋地跟在车边扶着东西,就这么离开了校园。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时间在柴米油盐中,不动声色地向前流淌,吴姗姗一家的行为越来越让人厌恶。
故事还在继续,就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文中配图来自影视剧《小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