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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里的长子,这是一个让我从不解、骄傲、委屈到释然的身份。
我下面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和一个小我七岁的妹妹,长子这个身份意味着:你要懂事,你要承担。
“你是家里的老大,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弟弟妹妹?你是家里的长子,要有个当哥哥的样!”
这是自从有了弟弟妹妹以后,我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
“你是家里的老大,要懂事,要替爸妈照顾弟弟妹妹,要懂承担!”
这句话也牢牢地锁住了我的童年,赋予了我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坚强。
1993年,我十岁,还是贪玩不懂事的年纪,但在父母眼中我有一个六岁的弟弟,三岁的妹妹,该是一个小大人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多懂事?我也会因为抢鸡蛋吃被斥责,也会因为和同龄人外出贪玩没能照看弟弟妹妹而受惩罚。
农忙时节,我要在家照看弟弟妹妹,然后看着时间到了,再生火做饭,给弟弟妹妹盛好以后,再去地里给爹娘送饭。
每当我气喘吁吁拎着饭赶到地头,第一句话便是:“小弟和妹妹在家吃着呢。”
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必然会问的问题。
爹娘便欣慰地笑:“行,不愧是咱家长子,有个男子汉的样子,有个当哥哥的样,像个大人了。”
这是我听到最大的夸奖,看着爹娘擦拭满是汗水的笑脸,我感觉自己确实是个男子汉。
只是这个年龄的小男子汉,多数是逞强来的。
尤其是夏天的夜,需要有人去地里看守西瓜。妹妹年龄小,晚上睡觉还离不开母亲,父亲身体不好,家里又有牲畜需要照料。
我拍拍单薄的胸口,接下这个任务。
坐在西瓜地的帐篷里,我看着不远处还有灯光的村子,反复告诉自己不害怕,这世界上没有鬼,事实上越是告诉自己别怕什么,脑子里越会浮现出什么,浮想联翩,一会又把自己想象成刺猹的闰土,来为自己打气。
夜里空旷的西瓜地里,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一点响动,都会让我一激灵。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每一分钟都是逞强。
我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逞强了,可生活就像西瓜地里的想象,越是不想什么越会来什么。
往后的日子,我都在因为长子这个身份,而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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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家庭无法供养所有孩子上学,首选淘汰的,基本就是那个老大。我身边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的。
导致这种结果,原因有两个;老大是学历最高的,已经识文断字,够用了;二是,老大的年龄可以去挣钱了。
十六岁的时候,当我偷听到爹娘讨论我的去向时,我知道,身为长子的我,这又是不可逃避的责任。
娘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小国他其实也才十六岁,不能去远的地方,头一次出门肯定会想家,到时闹着回来反而是白折腾,再说了,万一有个水土不服啥的怎么办?就先去县城的饭店找个活就挺好,找个后厨能帮忙的,说不定还能学个厨师。”
爹的意思是:“跟着亲戚去南方,工地虽然累点,但是挣得多。主要是有个亲戚照看着,可以避免孩子在外面学坏。”
我推门而进:“我去工地吧,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爹身体也不好,我多挣点是点,小弟学习成绩好,要是去城里上初中,花销更大。”
老爹有些尴尬地去摸烟盒,娘看着我坚毅的脸,红着眼说:“小国,工地上可累,你受得住吗?咱先去饭店干着吧,端端盘子传传菜,工资低点,但是你还能跟着学个做饭的手艺。”
“娘,我十岁就会做饭了,还学什么做饭?要挣钱就挣多的吧!”说完我就出去了。
我说这话有赌气的成分,我自然知道娘说的是可以学个谋生的厨师手艺,可我十岁就踩着凳子趴在大锅沿上做饭了。
是我心里不甘心,我的成绩也很不错,没有掉出过班里的前五名。
但是,我是家里那个长子,这是长子的责任。
爹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现在是咱家里的顶梁柱,你是家里的房梁,哪天我干不动了,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长子的责任让我没得选,我能自己做主选择的。只能是去哪个地方打工。
但这就像一个犯人,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住哪间屋子一样,有什么意义呢?
我心里有些恨;为什么偏偏我是个长子?
临行前的晚上,娘说“起身的饺子,落脚的面”,非要给我包饺子。
那天的白菜好像跟她有仇似的,一直哐哐地剁到半夜,我明天就要第一次出远门,其实也根本睡不着。
娘边抹眼睛边剁着白菜,我不是滋味:作为母亲的她,又何尝不是没得选呢?
注意到我在站在门口,她放下菜刀用围裙擦了一下眼:“小国,我给你多放了点葱,听说南方没有咱这山东的大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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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外出打工,行囊是两个大袋子,有被子褥子,有罐头瓶装的咸菜,饺子,甚至牙膏牙刷。有必要没必要带的,娘都塞了进去。
让我深感沉重的不是这两个大袋子,而是爹给我的路费:一小叠路费。
钱不多,但因为基本都是零钱,只能用“叠”来形容。我接过的也不只是这一小叠路费,还预示着我要从父亲口中横着的房梁,变成立着的顶梁柱了。
他不忘解释道:“零钱买东西时好用,路上花整钱不安全。”
我不知道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他,是真的如此细心,还是掩饰家庭条件的窘迫。
一路南下广州,我要挑战的工种是:架子工。
站在高高的架子上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恐高症”,那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的不会懂。
刚开始,我死死抱住架子,头晕目眩,腿肚子打颤不说,那种随时感觉自己要掉下去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海浪里死死抱着一根胳膊粗的木头。
我是在别人的搀扶下,一点点挪着走下架子,踩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心才落了地。
走是不可能走的,浪费路费不说,关键是丢人,更因为我走不起。
幸亏我这个远方亲戚是个小工头,远到过年不走动的那种,但终究是亲戚,没我我赶走。带我的师傅还格外照顾我,在架子上搭上木板再作业,别人为了效率,都是站在光秃秃的管子上直接干活。
“恐高”这个可怕的野兽,没有威胁我太久。原来,这个是可以克服的,时间长了,我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不会再像原来那样恐惧。
这点事给我带来了莫名的成就感和喜悦感,成就感是自己克服了恐高这个野兽,喜悦的是我可以被这份工作接纳了。
不是我认可工作,是工作可以认可我了,也不用再拖别人的后腿。
但有些事是无法被克服的,比如大太阳天,隔着布鞋的鞋底都能感觉到烫脚的钢管。而没有太阳的日子也并不喜悦,大风或者连绵的小雨,都预示着这一天没有收入。
休息是没有收入的日子,这让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也让人心里不安,不挣钱心里不踏实。
这般矛盾的心情下,我还写了一首打油诗:天有阴晴,人有左右。阴晴不定,左右为难。人生矛盾,安也不安。
腊月底,过年回家。当我出现在门口时,娘盯着我,愣愣地看了几十秒钟,眼睛一红,语气有些颤抖,带有质疑:“小国?”
我知道,这一年我的变化太大了,变得又黑又瘦。工地上,只有个别爱酷的人才会备有镜子。平时工地人是不照镜子的,洗把脸上班,洗把脸睡觉就是一天。
往往是两个多月去理发店时,才会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的表情和母亲是差不多的,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
离家时,父亲给了我一小叠零钱。这次回来,我还给他一叠大钞。
在家的几天,母亲总在偷盯着我看,我看电视她看我,我洗脸时,我吃饭时,我挑水时,她总偷偷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她却不曾和我四目相对,每次我一回头,她就赶紧扭头躲闪开。我走到她的跟前,弯举起胳膊:“娘,你摸摸我的胳膊,都是肌肉,结实得很!”
隔年,再出门时,父亲给了我一小叠百元大票,他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钱心里才踏实。”
这让我明白,去年那一叠零钱的路费,不是他的心细,确实是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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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年,我都是在工地上度过,不同的是,我已经成了一个老手。
小弟如同期许的那样,一路考上了城里的重点中学。妹妹也准备冲刺实验初中。
高兴之余,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不是铁人,我已经22岁了,同龄人已经开始结婚,我连对象还没有。原因不言而喻。
即便父母也操持着给我相亲,但是当对方听说我父亲身体不好,我大部分的钱还要供小弟小妹上学时,相亲就到此为止了。
疲倦不堪时,我喜欢静静地坐在高高的架子上,隔着那一层绿色的遮尘网,看外面的世界。
网子外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方向前进;架子里面是要翻新的写字楼,当再次来拆除掉架子落地时,会又有很多人在这里追逐梦想。
我坐在中间的架子上,没有方向,没有梦想,也没有人生的翻新。
家里的开销需要存款,我的人生大事也迫在眉睫,哪怕是我开始一个人干活,仍感觉力不从心,六米的钢管,单臂借着巧劲立杆,快速打紧卡扣。是可以多挣点,但是累得不行,有时还会出糗。
生活是一个字:累。座右铭是两个字:挺着。挺着的不是疲累,是长子的责任。
有时候,疼得不行,让工友帮忙贴膏药,他劝说:“别太逞强!”
别逞强三个字,让我浑身一颤。我不禁想起西瓜地的夜晚,也是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逞强了。
可这些年都过来了,确切地说,是逞强过来的。
不入流的打油诗,闲时看看书,这些行为在工友眼里夸成了:“不该呆在工地里的大才子。”
别逞强三个字,让我辗转反侧了好几天。逞强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旦被戳破了,委屈就泄洪,汹涌而来。
凭什么我失去上学的权利,凭什么我十岁就烧火做饭,十六岁就成了工地上的架子工,二十多岁了,同龄人都结婚了,我还在为弟弟妹妹挣学费?
就因为我是所谓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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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叛逆来的有点迟。
手里拿着新手机,穿着以前不敢买的衣服,我心里一阵舒畅,就像一种解脱。
挣的钱,我也会自己存起来一部分,手头宽裕了,也敢和工友出去喝点酒了。
这期间,我认识了一个大一岁的女老乡小敏,她在工地附近卖盒饭。两个县城距离大概一百公里,俩人格外亲切,聊得便多了起来。
“我原来在工厂上班的,感觉没前途,我爸是老家做大席的厨子,我学过。这里工地挺多的,就寻思卖盒饭,这也算创业了哈。”
“累当然累了,每天晚上我就备好菜,早晨都炒出来,忙活完就中午了,再到工地上卖。”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拼时,她说自己还有两个妹妹,是家里的长女。
一来二去,我对这个敢干敢拼的女老乡产生了好感,后来就成了女朋友。
连续一年,我往家里打的钱越来越少。
老爹打电话婉转地说:“在外面别乱花钱,别大吃大喝,吃饱喝好就行。”
一直没有跟家里说我谈了女朋友的事,这个电话让我感觉像是催账,我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过年的时候,小敏说:“咱俩在老家算是大龄剩男剩女了,要不要一起回家见见父母?”
我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想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一个要上大学,一个要上中专,何况,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在我的坚持下,先去了小敏家。去高唐的路上,要路过我家的县城,可我不敢带她去,我怕婚事又黄。
我跟家里说,过年期间找了一个网管的活,就不回家了。
好在她家里人对我都还挺满意,我过了一个被人照顾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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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越是这样,我越忧心,害怕小敏知道我的情况后分手。
转年,父亲打电话跟我要钱,本就因为这个对感情忧心忡忡,我忍不住对着电话喊道;“我谈了对象了,也要用钱,我马上就25岁了,别人都抱孩子了,你们就不能为我想想吗?我自己不能攒点钱,不能给自己花点钱吗?你们是吸血鬼吗?”
人是情绪动物,不好掩饰情绪,这也是我第一次跟父母这样争执。小敏看出来我的不快,询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干脆什么都跟她说了,包括我的委屈。她却笑道:“我家就仨闺女,两个妹妹也要嫁人的,要不你去我家当上门女婿吧?我比你还大一岁,以后拿你当弟弟,不让你当长子了。”
虽然她是宽慰的话,但我还是失眠了。或许她说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上门女婿在老家是很丢人的事,但可以摆脱让我不堪重负的原有家庭。
母亲打电话说:“你爸不是跟你要钱,是怕你乱花钱,有小敏了就好好对待人家啊,早点领回来让我们看看。”
小妹发信息说:“二哥在大学兼职家教,自己也马上成年了,不用那么照顾家里了,照顾好自己和嫂子就行。”
从那以后,家里再没有提过打钱的事,只是总问什么时候带对象回家。
当年年底,我带着小敏回了家。
父母虽极力招待,却难掩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会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媳妇不高兴,倒是小敏,因为总与人打交道处处显得大方热情。
两天之后,弟弟妹妹陆续回来了,算是全家团聚。
晚饭后,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聊天,小弟大学生活不错,满脸书生气;小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拉着小敏的手一口一个姐,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
父亲悄悄看向母亲,母亲点点头,这是有事要宣布。
果然,父亲轻咳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
“今天咱们全家团聚,当着小敏的面,我也就直说了。咱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了。”父亲冲小敏干笑一下,继续道。
“这个本子里是我这些年来记的账,你们看下。”
我打开本子,这像是一个家庭账本,里面是从我打工开始给家里的钱及支出。
2001年12月,小国带回一万两千元整。
2002年1月,小国外出带走两千元整。
···
2005年9月,小强学费,住宿费等,拿走七千八百元整……
里面记录着每年我给家里的钱,和小弟小妹使用的每一笔钱,一直记录到2007年年底。
我没有看完,扔到了桌子上,父亲说:“小敏,你也看看。”
“咱家条件很一般,这些年小国挣的钱,大部分也跟着你们两个花了。”
小弟小妹低下了头。
“这个钱,我都记着呢,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将来工作了,挣了钱,必须如数给你大哥还上……”
当着第一次进家的小敏,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心里一阵犯堵,有恼怒,有难堪。我一把夺过本子摔在桌子上,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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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不解地问:“哥,你怎么了?”
我动动嘴唇,说不出来怎么了,感觉更多的是委屈。能说出来的委屈,就不叫委屈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小敏追着我到了里屋,看我双眼通红,安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发火,我理解,但你不该发火的。”
“你理解?”
“我也是家里的老大,也没少为家里付出,但我肯定不希望我为家里的付出,换回来的是一笔账。”
我气呼呼的脑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了,明码标价的付出,还是付出吗?
支撑我一路走来的逞强,是长子这个身份,这个逞强也是因为爱,我爱这个家,虽然有时会感到委屈,但一切被记到账本上了,成了弟弟妹妹要还给我的一个明确数字,那我付出还是爱吗?
过去的委屈是自己总在吃苦受累,这次的委屈是感觉不被理解,我在小敏的怀里忍不住哭起来。
母亲尴尬地进来:“你爸不是那个意思。”
小敏打断母亲:“阿姨,你们真不该弄这么一个账本,这就变味了。”
良久,在小敏的拉扯下,我跟着她回到了客厅。
父亲显得局促不安,母亲也红着眼睛。
小敏走到桌旁拿起账本,又恢复了那个精明的盒饭小老板模样:“我知道,叔叔阿姨是怕我来了,看咱家条件不好,就不跟小国处了,对吧?告诉我花给弟弟妹妹的钱,他们早晚都会还,让我吃个定心丸对不对?”
父亲尴尬地点点头。
“用不着这样,小国去过我家了,我也来这个家了,他娶我就嫁,我俩现在挣的钱不少,就算条件不好,翻身也就两三年的事。”
"你俩一个大学,一个中专,都是正花钱的时候,用钱就跟你哥说,别委屈自个,咱不差你们那点生活费。"
小敏把账本塞到母亲手里:“账本你们爱撕就撕,想留着就留着,就是以后咱们都别提这事了。”
“就是,爸,我嫂子说的没错,就算没有这个账本,我跟二哥以后也会好好补偿报答大哥的。”
有的问题解不开,永远是个问题,问题解开了,就都通顺了。
那年过年,来我家的亲戚朋友,都说我小敏“不好惹”,不好惹的意思是太精明,会办事,算是一个褒义词。
2008年我和小敏结婚,车子啥的都没有要,甚至大衣柜都没有要。
倒也不是买不起,她说我俩一年到头差不多都在外面,买了也是放着,就糟蹋了。等我俩不用再打工时,这些东西也就早过时了,还不如等到时候再买新的。
钱就先紧着弟弟妹妹用,尤其是妹妹,小女孩在外面没钱花,很容易被诱惑学坏的。
这也是小敏总给自己两个亲妹妹多花钱的原因。
2011年,弟弟还有两个月毕业的时候,父亲又把我们召集回了家。
父亲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肠梗阻,要切除一截小肠。
但是在他眼里,人被切一截肠子下去,那还能活吗?坚持要我们三兄妹都回家。
孩子还小,一千多公里经不住折腾,妻子打发我回了家,就当陪父亲做个手术。
手术前,父亲坚持让弟弟妹妹给我跪下,我拦不住。
“长兄如父,以后你俩都要听你大哥大嫂的,没有他就没有你俩的现在,我要出不来了,你大哥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啥时候都不能忘了你大哥。”
知道父亲的手术没有什么问题,更不会从手术室出不来,小妹打趣道:“那一家之主也是我嫂子,我哥可当不了主。”
手术顺利,照顾了十多天后,我返回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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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一切还算顺利,弟弟成了中学老师,2018年,最小的妹妹也嫁了人,算是都成家立业。
广州的房子是买不起的,但是买了一辆还不错的车。我跟妻子商量不要再奔波卖盒饭了,不行租个门面干饭店。
妻子说;“房租,水电各方面成本太高,做买卖不是论大小,是小本稳利最重要。”
事实上,她确实一如既往的精明,后来的几年,也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2022年下半年,妻子在弟弟妹妹的帮助下,在老家开了个饭店,算是圆了妻子的一个梦。
小弟工作后,也坚持给家里换了全屋定制,我和妻子算是彻底放弃了打工的漂泊生涯。
年底的时候,山东跪拜的大拜年风俗,火遍了全网,但也引起了争执。
有人说是传统礼仪,浩浩荡荡的家族跪拜,看着还挺震撼的。
有人这是文化糟粕是陋习,都什么年代了,还磕头?
当我成为了家族拜年团队的领头人时,才恍悟,我都已经中年了。甚至从家里的长子,已经变成了胡同里整个家族的长子。
跪拜的礼仪,说不清对错。就像一个家庭,说不清谁付出的更多一些,但长子的肩上,始终多了一些责任。
这既是责任,也是爱。
那个春节,全家人围在一起时,孩子和大人,一起叽叽喳喳讨论“梦想”。
孩子想当科学家,妻子想开饭店,妹妹想学瑜伽,有的已经实现,有的在路上,当大家问到我时,我一时语塞。
我的梦想是什么?似乎想过似乎没想过。
全家吵着让我一定要写出自己的梦想,全家人帮着一起实现。
我夜里想了又想,在纸上写了个标题;“一个中年男人的梦想清单。”
但是内容始终想不出来。
弟弟知道我喜欢打油诗,次日送给我一首:
“我想这世界上梦想只有两种,
一种是主动的梦想,一种是被动的梦想。
主动梦想是选择想做的梦,
被动梦想是做被固定的梦,
可以选择的梦是拥有千万种选择,
固定的梦是只有一个轨迹,爱与责任。
长子的梦想是被动的,次子的梦想是主动可选的。
固定的梁下,才有飞向天空的鸟儿。
‘梁’是长子,‘鸟’儿是他的弟弟妹妹。”
“大哥,我猜到你的梦想了吗?”
妻子笑道:“还得是文化人,比你哥那破打油诗有深度多了。”
我眼睛湿了一下:“你猜到了,不过我也已经完成了。”
打开纸张,我写下一个中年长子的梦想清单:家庭圆满,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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