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作者每天都很高兴，她的《红楼梦》系列公益讲座大家也爱听。她喜欢畅聊《红楼梦》，聊其中的情节、人物、衣食住行、世态炎凉、风土人情、写作技巧、时代样貌、历史变迁……尤其鸳鸯，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她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她有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肝胆，她集卑微和高贵于一身，这，就是鸳鸯！总之，我们尽情享受文学名著带给我们的滋养和快乐，又可以听她给我们的生活增加一道文化大餐了。
11月21号那天，是我从北京飞回海南的日子。正赶往机场时，手机里突然跳出一则讣告：“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鸳鸯的扮演者郑铮，因病去世，享年61岁。”
哎呀，我的心被狠狠地一揪：天哪！那么美丽、那么聪慧，塑造了那么可亲又可敬人物形象的“鸳鸯姑娘”竟然辞世了？才61岁呀，太可惜了！
无限叹惜的同时，眼前也浮现出《红楼梦》里的那个鸳鸯姑娘——那个被郑铮塑造得十分成功的人物。
在数百个《红楼梦》艺术形象里，鸳鸯的确算不上是什么主角。尤其跟宝玉、黛玉、宝钗、凤姐……这些尽人皆知的“大”人物相比，很多读者都没怎么理会过她，甚至闹不清她是谁？干嘛的？是呵是呵，她不过就是个丫鬟，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而已。然而地位虽然卑微，她却有着高贵的灵魂，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不光不比那些主角们差，甚至某些方面还要高出他们许多，所以，这个人物实在值得我们去细细地品味。
我们都知道，贾宝玉的奶奶贾母，是个有情趣、有品位、懂得养尊处优享受生活的，一个极尊极贵的诰命夫人，所以她身边丫鬟们的名字大多也都是琥珀啦、珍珠啦、翡翠啦、玛瑙啦这一类珠宝珍玩。但同样是她身边的丫鬟，鸳鸯却是个例外，这是怎么回事？
鸳鸯姓金，名鸳鸯。作者曹雪芹之所以给她安排这样的名和姓，是有特别用意的。
先说名：鸳鸯这两个字，在我们中国人的心目中，是有着美好的文化喻义的，它比喻坚贞爱情、比喻恩爱夫妻、比喻成双结对、比喻志同道合、比喻圣贤之士……其中尤以前两个为常见。但《红楼梦》里的这位鸳鸯姑娘，却偏偏与爱情和婚姻绝了缘。八十回《红楼梦》里有两次的回目提到了这一点。一次是第四十六回的“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另一次是第七十一回的“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这两回集中讲述了她之所以与“鸳鸯”绝缘的故事。一个名叫“鸳鸯”的姑娘竟然与“鸳鸯”佳话无缘，岂非咄咄怪事？其实啊，这正是作者的匠心设计，是一种高超的写作技巧，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反差来凸显这个人物的不俗命运。至于详细的，咱们下面会讲到。
再说姓。金这个字，在我们中国人心目中，同样有着美好的文化喻义。撇开财富象征不说，它还象征着高贵、智慧、坚强……每当赞美某个人时，咱们老百姓常爱说：“他（她）的心，比金子还贵重呢！”还有一句老话儿叫：“真金不怕火来炼。”而作者曹雪芹之所以把这个“金”字给鸳鸯作了姓，其用意也应该如此。
上面说的这些是个概括，下面咱们就来聊一聊鸳鸯的故事。
先说说鸳鸯的模样吧。书里有一段文字是通过邢夫人的眼睛看到的：“只见她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这一段文字，不光写到色彩搭配和谐的衣裙，更写到了她的长相：细腰、窄背、黑发、高鼻，还有漂亮的鸭蛋脸。尤其是“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这个细微描写，真是神来之笔，不光瑕不掩玉，反倒添了几分俏皮妩媚，使这个人物更真实、更生动了。
我在前面说过，鸳鸯身份卑微，是个丫鬟，而且是个“家生子”丫鬟。什么是“家生子”？就是祖祖辈辈都是人家的奴才。《红楼梦》里的奴才成百上千，但并不是所有的都是世世代代为奴的“家生子”，比如宝玉的贴身大丫鬟袭人就不是。她是小的时候家里穷被卖到贾府的。后来家里日子过好了，她还是可以赎身出去、脱奴为民的。所以从“家生子”这个角度来说，鸳鸯的身份十分卑微。
但是，如果从她是贾母身边的“首席大丫鬟”这个角度来说，鸳鸯这个“奴”却又是很有些地位、很有些体面的，地位高过宝玉身边的首席丫鬟袭人、黛玉身边的首席丫鬟紫鹃、凤姐身边的首席丫鬟平儿……为什么呢？因为贾府有个规矩：都是主子吧，长辈的地位最高；都是丫鬟吧，伺候长辈的丫鬟地位最高。鸳鸯是伺候贾府中辈份最高的贾母的，所以她不光在丫鬟们中是“首席之中的首席”，就是在比贾母辈份低的主子面前，也能享受到几分薄面。比如凤姐、贾琏见了她，总是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叫着。再比如在主持酒席上的酒令时，王夫人也会吩咐人给她端张椅子坐下来。
不过鸳鸯之所以受人敬重，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岗位，更因为是她的品行。
首先，她工作尽心尽职。她是贾母最体贴、最得力、最信任，几乎一刻也离不开的好助理。因为从小就服侍贾母，她对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性格爱好都摸得很透，她知道贾母喜欢吃甜烂食物，知道贾母喜欢热闹，知道贾母为人慈悲善良，知道贾母见解不俗。无论是贾母的饮食起居、人事往来、财产管理……她全都料理得妥妥当当。她所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奴仆的职业范畴，而是变成了对长者的真爱。而她所起到的实际作用，也是在替贾府的诸晚辈们尽孝了。孙女惜春说：“昨儿老太太还说呢，说她比我们还强呢！”长孙媳妇李纨评价她说：“老太太屋里，要没那个鸳鸯如何使得。从太太起，哪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她现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她一个人的话。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她都记得，要不是她经营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至于老太太对她的评价，那就更是具体：“有鸳鸯那孩子还细心些，我的事情她还想着一点子……我这屋子里有的没的就剩她一个……我凡百的脾气性格她还知道些，二则她还投主子们的缘法，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所以这几年，一应事情，她说什么，家中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我有了这么个人，你们也都省心。留下她服侍我几年，就比你们日夜服侍我尽了孝一般。”
可贵的是，虽然深得贾母的信任，深得众人的好评，鸳鸯却人品极正，从不拿大，从不干那些营私舞弊，仗势欺人的缺德事儿。相反的，她正派、善良、怜老惜贫。比如在“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那一回里，为了逗贾母开心，她的确跟凤姐导演了一出刘姥姥的喜剧戏，但事后却真诚地向刘姥姥解释道歉说：“姥姥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又忙着张罗人给刘姥姥倒茶，又要带着刘姥姥在园子里各处逛去。刘姥姥临离开贾府时，她又送了好几件自己的衣服给刘姥姥。
第七十一回“鸳鸯女无意遇鸳鸯”那件事，更是体现了她的善良。那一次，她无意中撞破了司棋与表弟潘又安私情一事。在那个社会里，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下，这可是不得了的大罪呀，可以被活活打死的。所以潘又安吓得连夜逃跑，杳无音讯；而司棋姑娘更是弄得一病不起、恹恹待毙。听说后，鸳鸯反倒百般的过意不去，特意跑来看望司棋，悄悄地劝慰她放心养病，别白白糟蹋了小命。又赌咒发誓：“我要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
鸳鸯的可爱还在于她的活泼开朗。比如史湘云做东螃蟹宴那次，连鸳鸯、琥珀、彩霞、彩云、平儿等大丫鬟们都坐了一席，倒是凤姐这个主子得站在地上，张罗着各桌吃好喝好。看到凤姐走过来，鸳鸯站起来笑着说：“奶奶又来做什么？让我们也受用一会儿嘛。”凤姐的丫鬟平儿，剔了一壳子蟹黄喂凤姐吃，鸳鸯就笑话她：“好没脸，吃我们的东西。”凤姐反击说：“你知道你琏二爷爱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讨了你作小老婆呢。”鸳鸯不依，要拿腥手抹凤姐一脸。乱战中，凤姐反倒被平儿误抹了一脸，众人大笑。另一桌的贾母听见了，问她们笑什么，鸳鸯高声笑着说：“二奶奶来抢螃蟹吃，平儿恼了，抹了她主子一脸的螃蟹黄子，主子奴才打架呢。”一句话，逗得贾母、王夫人等大笑。再比如，送刘姥姥走时，鸳鸯拿出两个荷包，掏出两个笔锭如意的锞子来，逗刘姥姥说：“荷包你拿去，这个留给我吧。”见刘姥姥满口答应，她才笑着重新装好递给刘姥姥：“哄你玩儿呢，我有好些呢。”
鸳鸯还是个特别有才情的姑娘。就拿行酒令来举例子吧。古时候的人们喝酒时总爱行酒令，花样还特别多，每种酒令要用到什么工具、怎么个名称、怎么个行法，怎么个解释，怎么个奖惩……都有一定之规，而且有些酒令还特别复杂，什么酒底、酒面、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涉及的面极广极广，一般点儿的人鼓捣不明白。比如王夫人这么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吧，她就连一个字都不会说，还要靠鸳鸯替她说才能蒙混过关呢。所以府里家眷们每次饮酒行令，一定会请鸳鸯担任行令官。正因为有了这位酒令“专家”，大家才玩得尽兴呢嘛！
鸳鸯心明眼亮，事儿看得明白。比如对于贾府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矛盾，她都心知肚明。第七十一回，凤姐本来是为了维护尤氏的尊严才处理了两个老婆子，但是早就心存不满的婆婆邢夫人却逮住这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给凤姐狠狠来了个难堪。偏偏连王夫人、尤氏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凤姐那个委屈那个窝火啊，却因为正值老太太八十大寿的喜庆日子口里，不便给老人家添堵心，只能躲在自己家哭了一抱。后面被贾母叫去回话时，连老太太都没注意，却被鸳鸯看出了异常，走到凤姐跟前只管瞧，“怎么眼肿肿的？别又是受了谁的气了不成？”凤姐虽然当场搪塞了过去，但是事后，鸳鸯却还是调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告诉了贾母。
鸳鸯办事是相当有分寸有担当的。别看掌管着贾母的万贯家财，她自己可来从没有半点贪念，绝对清白。但是第七十二回里，当贾琏求她“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时，她虽然并没有当场答应，但事后还是给予了配合。因为她知道贾琏凤姐两口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如今的贾府已是寅吃卯粮、青黄不接了。给老太太过八十大寿，府里几千两银子都花光了，几处房租地税又要到九月才能拿到手，而眼下还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好几家的红白大礼……的确是没处淘澄银子去了。为了贾府能正常运转的这个“公利”，她不惜“徇”了一把“私情”。当然，这次的“徇私”，依我猜测，应该是经过贾母默许了的。第一，不经请示擅自作主，这不是鸳鸯的行事原则；第二，贾母是多明白个老太太呀，她知道家道开始艰难，知道当家人不容易，只所以选择“默”许而不是明公正道地干，那是因为贾府子孙众多，这个口子是不能明着开的嘛。
除了上面提到的那些，鸳鸯身上最大最大的亮点，莫过于“拼死抗婚”这件事了。
是这么回事：
贾宝玉的大爹、也就是贾母的大儿子贾赦，看上了鸳鸯，要讨她当小老婆。
按说贾赦也是个有钱又有势的大人物。人家出身豪门，一出生嘴里就含着金汤匙。爷爷是战功赫赫的荣国公，老爸死了后，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轻松袭了一等将军的官爵，谁叫人家是长子呢，沾的就是长子世袭制的光嘛。人家家里有得是钱，站着房子躺着地，整天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权势又大，出入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族，差不多的人都得上赶着巴结他呢。
若论现实常情，这样的人物想讨鸳鸯这样的奴仆丫鬟作小老婆，那还不是手拿把掐、轻而易举的事儿嘛。您想啊，谁不想从一个奴仆升成半个主子？又体面又能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比随便配个小厮过一辈子穷日子要好得多？比如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那不就把给宝玉当妾作为目标，时时为之努力着呢嘛。难怪贾赦的大老婆邢夫人蛮有把握的说：“别说鸳鸯，就是那执事的大丫头，谁不愿意这样呢？……现成主子不做去，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迟了。”难怪鸳鸯的亲嫂子一听说有这等“好事”，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报喜”，“有好话儿”要告诉鸳鸯。
可是鸳鸯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外——断然不从。“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对于前来说合“道喜”的嫂子，鸳鸯毫不客气地照她脸上狠啐一口，指着骂道：“呸！你快夹着毬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她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
本来以为稳拿了的贾赦恼羞成怒，又是找鸳鸯她爹，又是找鸳鸯她哥，放出狠话说：“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必定嫌我老了，大约她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吧。我要她不来，以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她，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哼，叫她甭想，凭她嫁到谁家，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她。”
话说到这等的狠劲上，等于把鸳鸯的未来彻底封杀了。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屈服，要么抗争。鸳鸯是怎么选择的呢？她决绝地选择了第二条路，抵死抗婚！
她跪到贾母面前，当着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宝钗等姊妹以及一干有头脸的执事媳妇们的面，剪发明志：“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姑子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一面说，一面打开头发拿剪子就铰。
为什么？为什么在诱惑面前，鸳鸯会断然抗婚？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从现实层面看，贾赦不是什么好货色。虽然有钱有势，却老得胡子都快白了，还一味地好色。他屋里早就姬妾成群了，还要走马灯似的往屋里弄。又喜新厌旧，新鲜不了几天就丢在一旁再踅摸一个新的……给这种人当小老婆，会有什么好结果？
从精神层面看，鸳鸯虽然地位卑微，却拥有一个高贵的灵魂。她绝不愿意为了物质享受而出卖灵魂。
苏州评弹《鸳鸯抗婚》里有这么几句，我给大伙念念：
我觉得这几句唱词比较准确地说出了鸳鸯的心声。她拼了命也要保住的是什么？是自己高贵的灵魂。这，正是她让人敬重的地方。
说到这儿，咱们也可以低头将心比心地细想想：保有一个高贵的灵魂，是很多清醒之人的愿望吧？但是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真正做到却很难，尤其是当身处卑微的地位、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挣扎时，难度就更大了。就拿鸳鸯抗婚这件事里的相关人物打比方吧，给予鸳鸯安慰和劝解的是谁？是凤姐的丫鬟平儿和宝玉的丫鬟袭人。这是两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丫鬟，这一点没的说。然而一个不得不作了贾琏的通房大丫鬟，忍受着连个小妾的名分都没有的屈辱；而另一个则心甘情愿地放弃脱奴为民的机会，正在努力实现给宝玉当小妾的目标。无论是无可奈何还是心甘情愿，对于她俩我们都不应该苛求，毕竟在现实面前或者说在生存面前，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让灵魂让步。正因为如此，鸳鸯的不惜以死抗争，才显得更为可贵、更为可敬！我觉得，作者曹雪芹在这里安排了平儿和袭人的戏份，其用意也在运用对比下的彰显手法。
在鸳鸯的心里，那些荣华、富贵、权势、金钱、地位……都不过是浮云而已。没有什么比保有一个高贵的灵魂更重要，没有什么比自由、爱情、人格、尊严更重要——哪怕是生命！
她处事公正、善良活泼；她聪明能干、品行正直；她自重自爱、刚烈孤傲；她忠于职守却绝不愚忠……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她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她有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肝胆，她集卑微和高贵于一身，这，就是鸳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