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对象：尹学芸（尹）
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散文集《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长篇小说《菜根谣》《岁月风尘》，中篇小说集《我的叔叔李海》《士别十年》《天堂向左》《分驴计》及《青霉素》《鬼指根》《花匠与看门人》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日、韩等多种文字。多部作品入选年度排行榜和各类年选。曾荣获首届梁斌文学奖、孙犁散文奖、林语堂文学奖、北京文学优秀作品奖、当代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第七届鲁迅文学奖和《长江文艺》双年奖。
访谈者：聂赵阳（聂）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荆州市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副主任、松滋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访谈时间：2024年10月24日
访谈内容
聂：学芸老师您好，我是写小说的聂赵阳。很荣幸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向您学习写作，请您多多指教。我自己是写乡土短篇小说的。我在创作时，总离不开儿时记忆里的人或事，就像是创作的基点。您在小说《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中，出现了“罕村”，而“罕村”也出现在您的大多数作品里。它算不算您创作的基点或原点？
尹：赵阳你好，我们就随便聊聊，不用搞得那么正式。因为我在天津，离你较远，你可能对我的生活不太熟悉。其实在我们那边的读者大都非常清楚，我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子，我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子。我的小说就是写生活的两个面——一个是乡下人进城，一个是城市人返乡。其实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两个基本面。我的“罕村”和“埙城”，就是起源于我的故乡。我从故乡来到了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就叫“埙城”。我80%以上的作品，都在这个框架之内。其实我也写外边的一些故事，但会自觉不自觉中，把它们装进“埙城”里面。比如《补血草》，是一个南方的故事，但我把它栽植到“埙城”和“罕村”。这样写的好处是什么呢？我们把自身所生长的环境，包括文化的元素、风物风情、人物，甚至主人公，都变成我们生活的村庄里的某一个人、替代物、替代品，这样会让创作变得更从容、更游刃、更有把握。对比写熟悉的事物和写不熟悉的事物，创作的顺畅度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聂：我读《一个人的风花雪月》，读出两个词——“孤独”和“挣扎”。双人被是贯穿全篇的线索，它象征着开放和浪漫。但也同时牵扯着所有人内心的孤独与挣扎。比如齐志的母亲，她把双人被存放到去世之后，崭新如初。她为什么会把双人被储藏起来？我觉得她内心也对开放和浪漫有渴望。可是她所生存的环境，让她不敢冲破樊笼。齐志是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有勇敢性，但在骨子还是受旧观念的牵扯。您能分享一下您的想法吗？
尹：双人被是小说里的一个道具，承载着对现代观念和传统观念的折射。对我们创作小说而言，道具是非常重要的，它在人物和故事间会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小说的情感、观念、故事走向，都需要借助道具来完成。
聂：您曾说《一个人的风花雪月》是最有“柴禾末子味”的作品，我在《蓝芬姐》里也读到了这种强烈的味道。您能不能给读者们具体分享一下“柴禾末子味”的具体含义？
尹：“柴禾末子味”是北方的一个方言，是指把柴禾粉碎之后变成末子。在《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中，我写的就是生活被打碎之后所显示出的各色情感味道。这样的打碎，能让文本更贴合环境、更贴合人物、更贴合小说的本质。
聂：您曾说《一个人的风花雪月》是一个形而上的标题。我也研究了您的其他作品，发现了一个规律。比如《破阵子》《菩萨蛮》《寻隐者不遇》取自古典诗词，《贤人庄》《东山印》《生死结》像是武侠世界里的味道，《补血草》《青霉素》又跟药物有关联。您在创作这些作品时，是不是当时正好在关注这些特定事物？对作品命名，需要从哪些方面来考虑？
尹：这个没有那么刻意，很多都是随机随机性的。有一些名字也会改来改去。比如《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也有编辑建议取名《双人被》。《双人被》也不错，但是我越来越觉得《一个人的风花雪月》更好些。《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从标题上看，毕竟是写人的，比起一个固化的事物，更让人觉得亲切，更有情感内涵，更会让读者产生联想和思考。
聂：我在读《破阵子》时，发现这样一个细节：周百川的儿子周仓告诉葛文他父亲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周顺，而葛文在偷偷溜进旅社刺伤周百川，顺走他的身份证后看到他改名周顺并告诉外人。这两处叙述，是否重复了？这样设计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尹：周仓偷看过周百川的身份证，他是怀着一种报复心理。葛文顺走周百川的身份证，是一种下意识、证实、报复等多种复杂心态交织的结果。只不过葛文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行为害了自己的父亲。这两处主要是通过虚实两条线来呈现故事的面貌。
聂：很多创作者在写作时，都会不自觉地带入自己的亲身经历。这好不好呢？应该怎么处理好小说虚构逻辑和现实真实逻辑的关系呢？
尹：小说是虚构的艺术，对于写实必须要通过技术手段进行艺术化处理。这个需要在平时多阅读好的作品，分析他们写得好的原因。另外，对于文学创作，执着很重要。如果没有一股劲头去写，最终很难成功。认真写，勤奋写，多练多投，会有成绩的。
聂：小说写作的技巧论是不是成立呢？
尹：小说写作一定是有技巧的。任何文学形式的创作都需要一定的技巧。但是对于小说创作者而言，是分级的，语言是基本层，如果语言都没有及格，谈技巧意义不大。不是说发表了，就代表语言就达到高的级别了。真正的技巧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这需要生活沉淀、知识储备、天分禀赋，不是一个因素能够促成的。这个急不得，得慢慢来，慢慢悟。
聂：感谢学芸老师的悉心指点。
尹：不客气，多交流。
荆州市作家协会
编辑：龚海蓉
编审：柳红霞
终审：熊湘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