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飞行安全：运输航空公司机组资源管理（CRM）训练思路与执行路径探讨

——国航飞行技术管理部 郝志强

摘要：随着民航业的快速发展，飞行安全已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机组资源管理（CRM）作为提升飞行安全的重要手段，在运输航空公司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本文旨在通过分析运输航空公司CRM训练现状，为运输航空公司CRM训练提供新思路与执行路径引导，以期为提升飞行安全提供理论与实践方面的指导。

关键词：飞行安全；机组资源管理（CRM）训练；培训体系建设。

一

引言

近年来，随着民航业的蓬勃发展以及网络技术的日新月异，飞行安全已然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其作为民航业发展的基石，不仅承载着旅客生命安全的重要责任，更直接关系到航空公司的声誉与经济效益。与此同时，中国民航的发展已经从高速发展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进行转变，民航强国是国家发展战略之一，民航的安全发展也是国家安全战略之一。因此，机组资源管理（CRM）作为保障飞行安全的关键环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目前运输航空公司在实施CRM训练的过程中，仍然面临着一系列挑战，使得CRM训练的效果与预期存在着一定差距，难以充分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因此，如何加强CRM训练，提升机组成员的综合素质和应对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二

CRM训练的主要发展历程

20世纪70年代，美国联合航空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协助下，建立了“驾驶舱资源管理（1980年，Cockpit Resource Management，CRM）”课程，初代CRM训练主要关注机组个人能力的管理风格，并重点关注飞行人员的心理领域，聚焦于心理测验和诸如领导力等一般概念，强调个人能力下行为方式的改变，同时纠正一些不良的行为。

经过不断的发展和完善后，目前已演变成为第六代包含CRM在内的风险管理（2000年）。它将CRM作为一种风险管理的策略，并随着CRM框架涵盖内容的持续发展，逐渐将威胁与差错管理（TEM）、风险和资源管理（RRM）、韧性培训（RT）等工具纳入到CRM的培训中。

三

CRM训练现状分析

以某运输航空公司为例，CRM训练的相关要求在《XX机型训练大纲》中进行单独呈现，旨在提高受训人员对“人-机-环”资源的管理能力。训练对象主要为飞行机组，以及与飞行机组有例行性工作关系的其他人员，也包括为以上人员提供CRM训练的教员和实施检查的飞行检查员。

（一）训练内容、种类、方式。

1.训练内容。

CRM训练，主要内容涵盖了包括“机组资源管理概述”、“威胁与差错管理”、“文化”，“标准操作程序与CRM”、“影响团队工作表现的个人因素”、“沟通”、“情景意识”、“工作负荷管理”、“决策”、“领导与协作”、“自动化管理”、“案例研究”在内的九个核心主题。

2.训练种类。

CRM训练被包含在初始训练、转机型训练、升级训练，以及定期复训和其他规章要求的训练中。运输航空公司根据受训对象的不同，提供相应类别且有针对性内容的CRM训练。同时，也可以在其他特殊类别的训练中融入CRM训练。

3.训练方式。

运输航空公司通常采取并整合以下6种方式来开展CRM训练，包括课堂讲授、计算机辅助训练课程、航线模拟飞行训练、团队问题解决活动、角色扮演活动、案例分析。

这些训练内容和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机组成员的CRM能力，但仍然存在一些问题。

（二）CRM训练面临的挑战与问题。

1.训练内容与实际需求的脱节。

部分CRM训练课程过于侧重于理论知识，从而忽视了“人-机-环-管”在实际应用中，基于“能力-配合-决策-风险控制”统筹协作管理的重要性，导致了这些理论知识与真实的飞行操作环境之间存在明显的差距。例如，在沟通课程中，一些CRM训练课程虽详细讲解了“沟通的概念、驾驶舱内的沟通类型、沟通障碍、沟通的技能、飞行机组与客舱乘务组之间的沟通”等五大主题，并明确了“知识（Knowledge，K）、技能（Skill，S）、态度（Attitude，A）”在内的三种训练目标。但实际训练中，对于如何在高压环境下，与不同文化背景的机组成员进行有效沟通并解决冲突的具体技巧，却缺乏足够的实践指导。同样，关于决策制定的部分，可能过于理论化，没有充分地考虑到实际飞行中时间紧迫、信息不全等现实因素。因此，当机组成员在实际飞行中遇到类似情况时，可能会感到无所适从，难以将训练中学到的知识转化为实际操作能力。

2.训练方式单一。

在当前的CRM训练中，往往采用传统的讲授式教学和模拟演练的方式，并且训练内容和流程重复率高，缺乏足够的多样性和灵活性。训练方式的单一，使机组成员对训练内容感到单调乏味，缺乏挑战性和新颖性。机组可能只是被动地接受知识，而不是主动地探索和思考。这样的训练方式不仅难以充分激发机组成员的学习兴趣，还可能导致他们在长时间的训练过程中产生厌倦情绪，进而影响他们在实际飞行中的表现。

3.训练效果评估方式有待完善，缺乏有效衡量指标。

尽管CRM训练已经在各大运输航空公司中得到了广泛地应用和重视，并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CRM训练，但关于其训练效果的评估，却仍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方面，运输航空公司训练效果评估方式单一。目前，许多航空公司在评估CRM训练效果时，仍然依赖于传统的考核方式，这些方式通常与技术方面的检查结合进行，并未单独针对机组成员的CRM技能进行深度考核。而且，它往往只关注机组成员在特定场景下的表现，或者是对理论知识的掌握程度，往往无法全面地反映机组成员在实际飞行中遇到复杂情境时的CRM应用能力和应变水平。

另一方面，运输航空公司未建立全面、科学的评估体系，以量化机组成员在CRM方面的表现。在传统的训练评估中，对于机组成员CRM能力的评分，主要来自检查员的主观感受，往往不能准确评价被检查人员的CRM能力，而且无法帮助其改进不足之处。

四

CRM训练思路

（一）明确CRM训练的重要性。

CRM训练是确保飞行安全的重要措施之一，它可以有效解决“人的因素”所带来的威胁。随着航空新技术的发展和飞机自动化程度的提高，飞行的理念已经由传统的以“操纵”为主，逐渐转变为以“监视-决策-控制”为主。通过科学的CRM训练方式，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机组成员之间的协调合作能力并改善决策过程，有效应对飞行中的各种风险和挑战，从而确保飞行安全。

（二）厘清CRM训练与安全管理体系（SMS）的关系。

1.CRM训练是SMS体系中关键的组成部分。

CRM训练在SMS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不仅是SMS体系中的关键组成部分，更是实现飞行安全目标的重要保障。一方面，CRM训练是提升机组成员安全意识和应对能力的有效途径。通过系统的CRM训练，机组成员能够深入了解飞行安全的重要性，掌握有效的沟通技巧、决策制定能力和团队协作方法。这些技能的提升，有助于机组成员在紧急情况下迅速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另一方面，CRM训练有助于强化SMS体系中的安全文化建设。安全文化是保障民航安全的基础，积极的安全文化能有效促进安全管理，它强调全员参与、持续改进和预防为主。CRM训练通过模拟实际飞行场景，让机组成员在实践中感受安全文化的重要性，主动作为，形成良好的安全氛围。

2.SMS体系为CRM训练课程提供数据支撑。

SMS体系中，通过主动及被动方式采集的各类信息和分析数据，在CRM训练课程的开发和完善过程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关键角色。这些数据不仅是CRM训练课程得以构建和优化的基石，更是推动其不断向前发展的强大动力。以QAR数据为例，它记录了飞行过程中的各种参数和状态，为机组深入了解飞行特性提供了直观的依据。而各类强制事件报告以及自愿报告，则汇总了机组成员在飞行中的经验和教训，以及可能存在的隐患与风险，可以帮助机组及时发现并改进不足之处。另外，定期安全或运行审计、各类监察检查结果，可以帮助公司实现对运行系统的监控与评估，并提供改进和优化的方向。

3.SMS体系推动CRM训练课程日趋完善。

SMS体系不断推动CRM训练课程变得更准确、更全面、更立体，还原了飞行过程中的各种情境，使训练内容更加贴近实际，以提高训练效果。通过SMS系统工具的分析结果，公司可以形成针对性的训练内容和目标，使得CRM训练能够更加精准地解决机组成员在飞行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通过对SMS绩效指标完成度的持续跟踪和分析，能够及时发现并修正原有CRM训练课程中的不足和偏差，确保CRM训练课程始终与飞行安全的最新要求保持一致，同时帮助公司不断改进训练方法和手段，有效提高训练效率和效果。

五

CRM训练执行路径是基于PDCA思路的完善与提升

CRM训练的执行路径是一个系统化、有序化的过程；PDCA思路是一种Plan（计划）、Do（执行）、Check（检查）和Act（处理）四个步骤循环往复、持续改进的管理方法。基于PDCA思路，能完善与提升制定CRM训练的执行路径，确保机组成员能够全面、深入地掌握CRM的核心知识和技能，从而提升飞行安全。以下是CRM训练执行路径的详细阐述：

（一）计划（PLAN）。

1.目标设定。

（1）明确并细化公司CRM训练的总体目标。例如，应明确运行过程中，机组成员须达到何种程度的CRM能力，以实现公司安全目标并满足实际业务需求。通过对CRM核心训练主题的训练，使机组成员从知识（K）、技能（S）、态度（A）三个方面提高CRM能力，以确保其能够熟练应对各种飞行场景中的团队协作、决策制定以及沟通挑战。

（2）需求分析。在进行CRM训练之前，公司需对机组成员的CRM能力现状进行全面评估。这包括对机组成员在团队协作、沟通技巧、决策能力等方面的实际表现进行考察，从而识别出知识、技能和态度上存在的不足。通过需求分析，公司能够更准确地把握训练的重点和方向，以确保训练内容贴近机组成员的实际需求。

（3）设定可量化的KPI指标。为了衡量CRM训练的效果，公司需要结合“SMS体系、飞行训练体系、运行质量体系”，设定一系列可量化的KPI指标。这些指标可以包括机组成员在机组联合演练和模拟机训练中的CRM得分、运输航班中的安全飞行记录、航线观察记录等。公司通过定期收集和分析“三大体系”输出的指标数据，客观评估CRM训练的效果，及时发现并解决问题，从而推动个人CRM能力的持续提升。

2.内容设计。

（1）基于ADDIE流程开发的CRM训练课程。

完善的CRM训练课程应遵循系统化、标准化原则，以确保CRM训练质量。公司应使用ADDIE流程（下图），编制符合要求且可“落地”的训练课程，并确保过程可控。

（2）训练方法。

训练方法应保持多样性和灵活性。公司可采用面授、在线学习、模拟演练等多种形式相结合的方式，让机组成员在多种场景下学习和实践CRM技巧。例如，在训练过程中，可以根据SMS体系提供的事件信息进行案例分析，让机组成员在分析真实事件的过程中，深入理解CRM的重要性和应用技巧。同时，训练过程应加大角色扮演和小组讨论的比例，通过设置复杂的场景科目，让机组成员在模拟的混乱环境中，锻炼沟通和协作能力。

3.计划制定。

公司应制定一套针对性的CRM训练计划，全面提升机组成员的专业技能与团队协作能力。计划的制定要充分借鉴并依托于公司现有的CRM训练体系，进一步明确训练目标、内容、方法、时间安排（合理规划日训练内容与进度，预留总结与反馈的时间）以及所需的资源（包括教室、设备、教学材料）等。同时，公司要对CRM训练计划的合理性与可操作性进行审核，以确保计划的可行性与有效性。

公司通过以上步骤，来确保CRM训练的目标明确、内容贴切、效果可衡量、计划可“落地”，将“human performance”的理念贯穿CRM训练始终，为提升机组成员的CRM能力奠定坚实基础。

（二）执行（DO）。

训练的实施，要按照训练计划，组织机组成员参与CRM训练，主要包括了以下步骤：

1.完善的学习过程。

现阶段主流CRM学习过程，主要分为“建立意识”、“练习和反馈”、“持续强化”三个阶段。在建立意识阶段，主要以地面理论的方式开展，引导机组成员开始思考运行中的CRM问题。练习和反馈阶段，更侧重于“理论+实践”方式，使机组成员掌握如何在实际运行中运用CRM能力。在持续强化阶段，公司要充分发挥组织管理效能，结合SMS体系建设，将CRM训练作为机组成员训练体系（飞行员全生命周期，PLM）中重要的一环，以形成积极的安全文化。

2.引导式的教学。

结合循证训练（EBT）“因材施教”。公司应把握“引导式”，而非“填鸭式”的训练原则，收集并分析大量的实证数据，了解机组成员在CRM方面的现有能力和潜在需求。通过问卷调查、面对面访谈、观察记录等方式，获取机组成员对CRM理念、技巧和方法的理解程度，以及他们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和挑战。针对机组成员的个体差异和需求差异，完成CRM训练的“私人订制”，确保训练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三）检查（CHECK）。

1.CRM训练结果的评估-基于胜任力及行为指标。

公司应建立一套全面、科学的评估体系，采用“PLM胜任力行为指标框架”中的“非技术胜任力”，作为CRM胜任力及行为指标，以量化机组成员在CRM方面的表现。同时，对于评估结果的处理，应建立完善的反馈机制，及时向机组成员反馈其在CRM方面的表现情况，并为其提供具体的改进建议和指导。

2.CRM训练过程执行的评估。

（1）过程监控与反馈收集

公司要做好训练过程的监控，包括对机组成员的参与情况、学习进度的实时监控，对于出现的问题和困难，及时进行调整和改进；训练结束后，要收集机组成员对训练的反馈意见，包括训练内容的实用性、训练方式的接受度等，为后续的改进提供依据。

（2）执训教员/检查员的评估

在CRM训练中，执训教员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其教学能力和专业素养，直接影响到训练的质量和效果。为了确保教员能够胜任CRM训练工作，公司应基于CRM教员的五大胜任力--管理学习环境、教学、与学员互动、评估以及CRM核心胜任力及行为指标框架，建立一套全面、科学的训练和评估标准。同时，公司还应定期对执训教员/检查员的评估标准进行动态更新，包括根据行业发展趋势、公司CRM训练目标和学员需求的变化，对标准进行修订和完善，对教员的职业发展和能力进行提升，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培训和支持，以确保CRM教员具备胜任CRM训练教学工作的能力和素质。

（四）处理（ACT）。

在CRM训练路径中，知识管理与分享是提升整体训练效果的关键环节。

1.建立并维护CRM训练知识库。

公司应积极建立并维护CRM训练知识库。知识库可与“三大体系”充分融合，系统性地收集和整理CRM训练中的优秀经验和案例，可以是成功应对突发事件的实例，也可以是解决复杂问题的过程记录。通过整理和分类，将这些宝贵的经验将转化为可复制的知识，供机组成员参考和学习。

2.组织CRM经验交流会/内部分享会。

公司应定期组织由资深CRM教员为主导的CRM经验交流会或内部分享会。机组成员可以面对面地交流彼此的经验和心得，通过引入“CRM教员答疑解惑”机制，与机组成员共同探讨CRM实践中遇到的问题和挑战。这种直接的交流方式有助于加深理解，激发创新思维，并促进团队之间的合作与默契。

3.鼓励机组成员日常交流分享。

公司应积极鼓励机组成员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进行交流和分享，以促进积极的安全文化形成。在日常工作场景中，机组成员可以利用航前准备会等场合，围绕CRM在具体飞行任务中的实践，展开深入的讨论。工作场合外，公司还应鼓励机组成员在业余时间进行非正式的交流和分享。例如，通过组织班组会、自愿报告等方式，为机组成员提供一个轻松、自由的交流环境。

持续的分享习惯，有助于形成积极的安全文化。当机组成员习惯于分享和交流时，他们会更加关注飞行安全，更加积极地参与到CRM实践中来。这种文化氛围的营造，不仅有助于提升机组成员的CRM能力，还有助于增强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六

结论与展望

综上所述，随着民航业的持续发展以及新技术的不断涌现，CRM训练将面临更多新的挑战和机遇。为了提升CRM训练效果，公司要持续加强CRM训练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同时，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不断发展，航空公司应持续拓展应用边界，将新技术应用到CRM训练中来。

另外，公司还应关注机组成员的心理健康和职业素养的培养。飞行任务繁重、工作压力大等因素，可能对机组成员的心理健康产生一定地影响，进而影响其CRM能力。因此，航空公司应建立并健全心理健康保障机制，为机组成员提供必要的心理支持和帮助。同时，还应加强职业素养教育，引导机组成员树立正确的职业观念和价值观，提升其责任感和使命感。

总之，机组资源管理（CRM）训练，是提升飞行安全水平的关键环节，需要不断总结经验、展望未来，加强研究和创新，为航空公司的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