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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七十六卷 魏纪八
曹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癸酉,公元253年)
【原文】
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违命。诸葛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虚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犹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译文】
汝南太守邓艾对司马师说:“孙权已经死了,大臣们尚未顺从新朝廷,吴国的名宗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拥兵仗势,足可以违抗朝廷命令。诸葛恪新近才执掌国政,而朝内又没有明君,诸葛恪也不想着抚恤关怀上下臣民以树立治国的根基,却热衷于对外战争,肆虐役使人民,把全国的军队,困顿在坚固的城下,死掉的数以万计,结果遭受重创失败而归,这就是诸葛恪获罪之日。古时的伍子胥、吴起、商鞅、乐毅都受到了君主的信任,但君主死后他们仍然失败了,更何况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这四个贤人,而且他也不顾虑大的忧患,所以诸葛恪的败亡指日可待。”
【解析】
继续来说诸葛恪。
上面材料,在昨天的内容也引用了部分,从时间角度来说是预测。
但上面材料的发生,却是在诸葛恪倾巢而出孙吴部队进攻曹魏新城失利退兵之后。
从功高震主、威望极高,到大败而归、人心背离,天堂到地狱如此之快,估计诸葛恪都没想到命运会给他开如此之大的玩笑。
如果说之前张缉给诸葛恪的命运做预言是基于功高震主的历史规律。
那么现在邓艾给诸葛恪的命运做败亡预言,则是基于现实的考量。
至于其中的逻辑非常简单。
诸葛恪此时上位也才没多久,自身权力尚未稳固。
虽然东兴之战帮助其拔高威望,但是这个只是短期事件的加成。
对于诸葛恪来说,但凡他想做一些事,只要别是太过分,其他人都不会怎么反对,毕竟威望摆在那里。
此时的诸葛恪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东兴之战大胜之威来巩固自己的权力结构。
但诸葛恪没有做。
他就如同一个赌徒一样,这把开了豹子,赢了一大把,不想着见好就收,反而以为自己运气正当红,想着把赢的利和本金一把再投进去搏个大的。
结果,丢人丢大发了。
诸葛恪的性格之前的文章提到,刚愎自用,自视甚高,这就意味着他容易让别人不爽,那些服从他命令的人,不见得是真的服,更多恐怕是碍于其威望而已。
诸葛恪打输了前后威望相互抵消,等会回归到原点,甚至来说,比前面一开始诸葛恪初掌权还不如。
之前诸葛恪有威望还能压得住局面,现在为威望没了,那些牛鬼蛇神就要开始出来搞事情了。
司马师在东兴之战输了时,面对的问题也是如此,只不过司马师政治手腕上比诸葛恪更为老道,一套组合拳下来人设立足了,也把内部给安稳住。
最为关键的一点。
诸葛恪这个辅政一把手生态位是干嘛的?稳定朝局、扶保幼主、调和各方。
说白了就是一个搓圆仔汤的,目的就是维持孙吴这个草台班子基本运转不散架。
如果能够找到增量利益给大家喂饱那是最好的,但这个并不强求。
只不过,江东本地人他就不想扩张,就想着过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日子,没想着争霸天下。
诸葛恪是给不了他们利益预期,甚至来说,就算给,人家吃不吃你诸葛恪这一套都说不准。
东兴之战后,诸葛恪对内在没有充分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强行发动孙吴全部部队进攻曹魏。
这些部队大多以江东世家大族的私兵为主,是人家乱世赖以生存、决定政治影响的关键资源。
结果被你诸葛恪这么一打就打光打残,这些江东世家大族都狠死诸葛恪了。
诸葛恪辅政一把手的生态位上,生出私心想搞事不成,这就偏离了这个生态的内涵。
再加上自此一役后,诸葛恪还想再来一次,这更让江东的世家大族更受不了。
之后就是孙峻发动政变诛杀诸葛恪。
【闲扯】
之前文章提到,读历史就是读其中的规律和人性。
千百年来,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规律和人性和几千年前基本没变。
你从规律和人性的角度去看现在的问题,基本上是大差不差的。
诸葛恪的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基于人性和规律之下的必然,后世如诸葛恪一样的人还有很多,结局也都大差不差。
诸葛恪的高度我们大多数人其实都达不到,但在人性的趋利避害之下,以诸葛恪为例却可以借鉴当下。
什么算好领导?对你特别好算不算?
假如,你是陈友谅的臣子,他对你很好,你跟不跟?
假如,你是项羽的臣子,他对你也很好,你跟不跟?
人性并不是谁对自己好就跟谁这么简单单纯,借用《让子弹飞》中的台词“他们谁赢帮谁。”
如果你提前知道陈友谅、项羽的命运,就算他们对你好,你还会跟他们吗?
你会犹豫。
因为这样的领导,是没有预期的,而没有预期的领导通常体现在4个方面。
第一,预期落空。
领导能上位是能聚合预期,或上层,或下层。
当预期不在或无法屡次兑现时,基本上领导在这个位置上也就到头了。
预期落空则意味前景兑现能力不足,愿意下注的人少。
第二,树敌太多。
如诸葛恪一样,得罪人多,都想搞他,你跟着他连着你一块打。
树敌多意味着阻力极大,成事难度极高。
第三,不干净。
所谓不干净,就是没有规矩意识,容易出问题,或者说其政治生命风险极高。
第四,刚愎自用。
听不进话,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厉害,这种领导属于一个人在战斗,他谁都看不上。
刚愎自用意味这,这种领导难以把下属的主动性给调动起来为己所用。
记住,好的领导是有好的预期,这是最基本的,这就如同物质的基本属性。
预期不行,对你再好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