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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女性力量?
女性力量天然与灵性慈善的本质紧密相关,并且是推动灵性慈善发展的核心动力。灵性慈善,不只是物质资源的分配,它更像是一种通过爱与服务传递的深刻能量,这种能量与女性独有的领导力、智慧和精神洞察力完美契合。通过慈善,女性不仅仅扮演着社会问题的解决者,还通过其特殊的情感共鸣和精神关怀,成为指引人们觉醒与疗愈的灯塔。她们以一种无条件的、持久的爱,帮助世界变得更加包容与和谐,从而推动全球意识的集体觉醒。
我在之前的两篇文章(《灵性慈善:慈善行业的未来与方向》、《灵性慈善:从理念到实践》)中讨论了灵性慈善的特点与实践原则,而女性力量贯穿其中,蕴含在每一个爱的行动背后。今天,我将深入探讨这一力量的本质及其表现形式。
首先,女性力量不仅仅是生理性别的女性所特有,它代表了一种更广泛的女性/阴性能量。这种能量在物质和精神层面都有丰富的表现形式。学习中医的第一课,便讲到阴阳特性及其相互依存的关系。阳能量通常被认为是外向的、行动力强的创造力,体现为突破性、开拓性的力量,而阴能量则表现为内向的、滋养的、感性的力量,专注于保护、培养和维持平衡。男性/阳性能量是一种行动的(doing)力量,而女性/阴性能量是一种存在的(being)力量。但是两种能量其实都可以表达爱,也表达创造。阳性的爱是直接地给予,阴性的爱是慢慢地滋养。阳性的创造是开拓进取,阴性的创造是孕育呵护。阴阳之间存在互依互存(Interdependent)、对立统一(Opposite)、消长平衡(Consume)、相互转化(Transform)四种关系状态。
这种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女性本身,男性同样可以展现女性/阴性能量。这是一种内在的、深层次的能量形式,而非性别的固有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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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需要女性力量?
慈善领域的能量格局失衡
从能量的视角来看,当今的公益慈善领域表现出一种显著的能量失衡。这种失衡不仅仅体现在物质资源的分配上,也渗透在思维模式、决策过程、以及行为方式中:
确定性是阳性的,模糊性是阴性的;
统一视角是阳性的,多元视角是阴性的;
最佳实践是阳性的,有机生长是阴性的;
标准化是阳性的,多样性是阴性的;
规模化是阳性的,小而美是阴性的;
有效公益是阳性的,价值回应是阴性的;
问责监管是阳性的,学习支持是阴性的;
管理主义是阳性的,自组织是阴性的;
专业主义是阳性的,经验主义是阴性的;
科技主义是阳性的,人文情感是阴性的;
数理统计是阳性的,叙事反思是阴性的;
P值显著性是阳性的,主观重要性是阴性的;
因果关系是阳性的,非线性、共时性是阴性的;
这个清单还可以继续延伸。事实上,不仅是慈善领域,我们整个社会和时代都被强大的理性和市场化的阳性能量裹挟着,组织和个人为获取合法性与生存资源,面临着强大的同构性压力。在这种能量格局下,大多数组织和个人不得不顺应、妥协或共谋。
在此背景下,现代慈善领域逐渐失去了对阴性能量的重视。组织追求规模化、标准化以及数字化工具,导致个体的情感需求、复杂的社会脉络被忽略。这种阳性能量的过度扩张造成了阴阳能量的失衡,不仅影响了慈善组织的内部运作,也影响了整个社会生态系统的和谐发展。
为了纠正这种失衡,我们需要唤醒并重新激活女性/阴性的能量。它不仅仅是一种补充,而是一种深刻的修复力量,能够帮助我们重新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更有人性的社会。
女性慈善的历史贡献与当代崛起
女性在慈善中的贡献由来已久,早在19世纪的欧洲和北美,女性便通过慈善组织推动了社会的积极变革。在19世纪的英国,慈善活动成为中上层女性表达社会责任的重要途径 (Prochaska, 1980)。在美国进步主义运动期间,芝加哥的女性慈善家们不仅推动了社会改革,还为慈善领域带来了新的战略思维与组织形式 (Antler, 1981)。她们不仅仅是物质的提供者,更是思想的革新者。
现代的女性慈善家继承了这一历史传统,但其角色已远超出简单的社会福利提供者。她们通过更具战略性和系统性的方式推动社会进步,成为变革的推动者与创新者。Mariam K. Chamberlain 和 Alison Bernstein (1992) 的研究表明,女性慈善家在推动性别平等、教育改革等领域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甚至在重新构建知识体系方面也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值得注意的是,当代的女性慈善家不仅仅停留在物质帮助和制度改变的层面,她们还通过文化叙事与信仰的力量推动社会意识的进化。例如,Threshold Collaborative 由阿莉莎·阿黛尔创立,致力于通过讲述个人故事来促进社会的包容性与同理心。这个组织的工作不仅是帮助弱势群体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也是通过这些故事唤起公众的共鸣与觉醒。这种叙事方式所传递的力量正是阴性能量的体现,通过情感的联结来实现社会的深层次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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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性慈善中的女性力量意象
萨满:疗愈人间疾苦
近年来,萨满文化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年轻人中重新焕发了生命力,特别是在全球环境、社会结构性问题与精神健康危机并存的背景下,萨满作为疗愈者的角色得到了广泛的关注。
萨满作为一种医疗实践,疗愈的不仅仅是个体身体层面的疾病,而是整个社区和集体。在萨满文化视角下,个体的疾病往往与集体系统的不平衡有关,是个体与系统经济、情感的依赖关系被干扰或损坏导致的。一个人的疾病经常产生集体不适,这些可以通过集体焦虑、罪过、挫折来确认,因此需要治疗。萨满降神会上萨满提供这种集体治疗,它既对患者有益,也对集体有益。
在《人类学视野中的萨满医疗研究》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可以很好的展现萨满疗愈集体和个人的过程:
“在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的瓦纳(Wana)人中的治疗仪式中,家庭和社区以极大的合力来筹划即将到来的治疗仪式,为治疗仪式采购各种东西,全部社区成员被鼓动起来,大家显示了超乎寻常的团结一致。根据瓦纳的传统,如果一个人遭受胃痛或心理疾病,那么整个社区似乎都得了这种病,他们用自己反映的痛苦回应生病的伙伴,因为他们害怕相互依赖系统、相互支持系统被打破。”
在慈善领域,我们关注个体苦难的同时,也应该看到其所处的更大的集体和社会环境。个体往往是代表社区和集体在承受系统失衡的后果,他们只不过是群体动力中的“替罪羊”。需要帮助和改变的不仅仅是个体,而是其所处的系统。我想萨满主义的复兴其根本原因就是唤起一种集体疗愈和系统变革的内在渴求。从灵性慈善的视角来看,还是回到自我与他人、与万物合一的连接,回到“统一意识”。借助萨满的意象和文化叙事,去重新定义“疾病”,去重新理解“社会问题”,也去重新塑造话语形式中的权力结构。
女巫:推动社会变革
意大利学者西尔维娅·费德莉奇(Silvia Federici)在《卡列班与女巫》(Caliban and the Witch)中探讨了资本主义的兴起与女性、巫术审判、以及欧洲社会变革之间的关系。书中,费德莉奇通过性别视角重新审视了资本主义的早期发展,揭示了它对女性地位的深远影响。然而,换一个视角,我们也可以看到,女巫不仅仅是被迫害的对象,她们在社会变革中实际上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她们的存在和巫术审判本身反映了某种对抗资本主义和父权制秩序的潜在力量。
女巫往往是独立的女性、治疗者、草药师、传统智慧的守护者,通常与社区密切相关,而不是依赖市场经济。这种独立性挑战了资本主义对女性的身体和劳动的控制,因此被视为威胁。
女巫不仅是文化和宗教权力斗争的受害者,她们的存在和反抗也代表了一种替代性的社会结构。女巫的形象经常与社区中的集体合作、互助网络以及非市场化的社会关系联系在一起。这种集体主义和非资本主义的生存方式反映了另一种社会可能性。在这个意义上,女巫及其相关的文化象征着一种对抗封建制度瓦解后资本主义社会重塑的力量。她们的知识、治疗能力和社群角色使得她们代表了一种非物质性的、关怀和再生产劳动为核心的经济模式,而这恰恰与资本主义的商品化逻辑相悖。
在现代的女权主义和社会正义运动中,女巫形象被重新塑造为一种解放的象征,代表着对权威的反抗、对自然与社区关系的重建,以及对女性自主权的重新肯定。这种重新诠释使得女巫不仅在历史上对社会变革产生影响,也在今天的社会运动中继续发挥作用。
在灵性慈善中,女巫的形象启发我们突破传统的、过度理性化的慈善模式,拥抱更多元化的叙事、情感与灵性维度。
女祭司:引领精神进化
女祭司作为古代社会中连接神灵与人类的桥梁,代表了深刻的精神洞察力和引导能力。如今,这种形象通过Femme Praytell 的文化原型得以现代化发展。Femme Praytell 结合了传统致命女人的魅力与神圣女性的智慧,象征着一种通过精神层面的关怀和觉醒来引导社会变革的力量。
灵性慈善的关键在于,不仅仅是为了捐赠而捐赠,而是通过帮助他人找到内在力量,实现个人与集体的精神进化。Femme Praytell 的意象表明,慈善的真正变革力量不仅源于物质层面的给予,更源于通过精神陪伴和意识提升,引导社会向更高的集体觉醒迈进。
近年来,许多慈善组织也意识到精神层面和公众表达的重要性。例如,Vital Voices 专注于赋权女性领袖,通过提升她们在公共领域的发声能力,推动全球社会进步。这种公开表达的赋权不仅是物质上的支持,更是精神上的引领,帮助女性在社会中展现她们的智慧与力量。
结语:女性力量与灵性慈善的交汇
女性力量与灵性慈善的交汇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慈善模式。这种模式超越了传统的物质援助,强调通过个人故事、集体合作、情感联结与精神进化,来推动社会的深刻转型与长期进步。女性的力量不仅体现在外在的行动,更展现为内在的滋养与创造力。她们通过长久的精神陪伴与情感支持,帮助受助者发现自己内在的力量,实现自我觉醒与长远的发展。
在未来,女性力量将继续引领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她们将通过智慧、爱与精神引导,帮助世界走向一个更加和谐、平衡的未来。社会的变革不仅仅依靠阳性的开拓力量,阴性的滋养与平衡也将成为不可或缺的推动力。这场变革已经开始,它将在未来影响我们的社会结构与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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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Antler, Joyce. “Female Philanthropy and Progressivism in Chicago.” History of Education Quarterly 21, no. 4 (December 1981): 461–69.
2. Chamberlain, Mariam K., and Alison Bernstein. “Philanthropy and the Emergence of Women’s Studies.” Teachers College Record 93, no. 3 (January 1, 1992): 556–68.
3. Prochaska, F. K. Women and Philanthropy in Nineteenth-Century England. Clarendon Press, 1980.
4. 孟慧英,吴凤玲. 人类学视野中的萨满医疗研究/萨满文化研究丛书.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5.
5. 凯列班与女巫 :妇女、身体与原始积累. 上海三联书店.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