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北戴河, 跟着爸爸去疗养

财富   2024-11-22 08:58   北京  

老詹小注:

北戴河是一个盛夏避暑的好去处。

当然,一般人去那儿玩是一回事,

有条件到那儿去疗养是另一回事。

作者的父亲是有地位有条件的人,

所以带了作者几姊妹一起去疗养。

这样的回忆文章还是值得一看的。


[家国]董进进: 记忆北戴河, 跟着爸爸去疗养

 新三届 2024年11月21日 00:19 广东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董进进,1950年生,高级工程师,1957年北京育英小学,1962年北京育英中学,1968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970年12月入伍通信兵总部。1975年退伍后为北京自来水公司电子车间工人。1977年3月武昌华中工学院自动化系。1980年七机部二院204所后并入706所。参加多项高科技军工项目,涉及同步卫星、火箭、导弹、神舟飞船、五座标数控机床。2002年退休后定居美国。


          

原题

最美的北戴河记忆



作者:董进进



摘要:文革中造反派整我父亲,什么也没整出来,就是个疗养带子女,中央文件规定也是允许的



1957和1959的暑假,父亲曾经两次带我们几个子女去过北戴河疗养,有大姐光光、三姐塞塞、妹妹建建还有进进。沙沙1959年去过一次。因为弟弟都都和小妹都太小了没有去,妈妈也因为工作忙两次都没有去,爷爷和幺姑董启沛来过一次。

爸爸当时是大校军衔,在通信兵电子科学研究院工作,所以我们去的是部队疗养院。疗养院的房子是好几层敦敦实实的老楼房,都是由许多套间组成,一个挨一个特别像医院的病房。父亲上午都去检查身体、理疗、按摩。我们就去活动室打乒乓球、看杂志、听唱片。就是这两次的疗养给我留下了一生最美好的记忆。那首女中音唱的《黑龙江我的母亲河》现在还时时在我耳旁缭绕着,也让我始终在寻找着它,但是至今还没有找到,让我感到遗憾。

那时的北戴河天空晴朗,飘着白云,微风吹拂着沙丘上的草,疗养院周围种了很多蛇目菊,所以当我有院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种它。很多年一直在我的院子里开放。(这些种子来自台湾省,从阿里巴巴美国平台购买的

1959年,董建建、董进进在北戴河


中午午休后就是每天的必修课,到海滨浴场去玩耍。那时我和建建还都不会游泳,也没有正规的游泳衣,有时就穿个小裤衩,有时干脆就什么也不穿,在海里翻滚着和大海亲密接触。那时生态保护得很好,沙滩上有好多小螃蟹在跑,父亲看到我们对小螃蟹感兴趣,就教我和建建挖螃蟹。首先要找比较新鲜的洞,然后将干沙子灌进洞里,然后顺着干沙子往下挖,最终就挖到小螃蟹了。现在知道它们叫沙滩蟹,那时可是什么也不懂。

在北戴河还有一种在水里的淡黄色的花螃蟹,长得很漂亮,我们一下就捉了很多带回疗养院,放在澡盆里,一桶一桶的运海水回来,不过由于没有加氧装置,第二天它们就死了,从此我就再没有捉它们带回来了。

直到1986年我参加工作单位的疗养来到南戴河,在游泳玩耍的时候再次发现它们,这时候近海几乎见不到它们的踪影了。能发现两只比以前大许多的花螃蟹,让我欣喜万分。不过当我们要离去时又恢复了它们的自由,希望它们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不要灭绝。

有一次我发现一只特别小的螃蟹,它小得让我惊奇,所以就决定去找爸爸让他看看我的发现,看到爸爸在海的深处游泳,我当时也不知道害怕,踩着水就往爸爸那走,一直让水淹到我的嘴部,这时有很多大人发现我的危险处境都过来问我,并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后来还告诉我的父亲,爸爸看着我问我为什么到危险的地方去,我就将发现极小螃蟹的事告诉了他,并让他看我手掌中的它,爸爸和我一起分享了我的惊奇。

大姐那时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从不和我们玩,和那儿的男孩子去玩,打排球什么的。我还在这里遇见了小学同学周希汉的儿子周赛豹。在这里爸爸也遇到很多当年在红大一起的战友,比如李达等。

刘伯承和董启强两家人在北戴河合影。照片送给报社后就没有还回来,只好扫描报纸。右面五人是董启强家的人,左面六人是刘伯承家的人


爸爸还带我们去见了刘伯承元帅一家。现在知道是刘帅电报让我们一家到北戴河去见他。赞扬爷爷“是一个真正的爱国将领,他说话算话,一言九鼎,真乃大将军也,你家称得上是一个非凡的家庭,可敬可爱。”爷爷当年送他8个子女参加了红军、八路军、解放军,实现了他的诺言。

刘帅和爷爷在旧军队里曾经是战友,刘伯承投奔红军邀约爷爷一起走,爷爷说家里这么多的孩子,他以后等孩子长大送他们都去参加革命。爷爷爱发表观点,爱争论,外号吵吵,就他这种性格是不适合在革命队伍里的。这么严峻的党内斗争,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他一定过不了关。



1957年军委通知父亲(右一)面见刘伯承


在这里还见到了课本里讲的徐特立老爷爷。他每天都来游泳,有3个警卫员陪着他。是爸爸告诉我他就是徐特立的。看着他瘦小的身材觉得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我还记得有一次他在晒太阳的时候,爸爸让我去问他好,满足了我当时的小小虚荣心。

晚饭后我们经常去散步,走在路的两旁,有许多的花草,我和建建就采下几朵较大的花插在爸爸的耳朵上,看着爸爸的样子我们笑弯了腰,爸爸也乐着,但是并不把它摘下来,也引得路人使劲的笑。我们在家里也常常搞恶作剧,给爸爸梳一个冲天辫,然后大笑。爸爸总是宽厚得让我们折腾他,让我们高兴。

在这里爸爸教会我们如何洗衣服,如何自己照顾自己。让我们很小就可以自立。当年爷爷就是把他和大伯送进半工半读学校,让他们和老百姓的孩子在一起挑粪,体验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知道老百姓的苦难生活和社会的不公,从而打下好的思想基础和要改变当时社会的愿望。为参加革命奠定了基础。

1957年父亲董启强在北戴河


在北戴河我也做了一件大事,也是第一次管爸爸,我把爸爸的所有烟都藏起来了,并且让其他人不给爸爸钱。一是我觉得吸烟对爸爸身体不好,二也是花费了家里很多的钱。因为没有给爸爸做思想工作,爸爸不接受,他也有办法,去向他认识的人要烟抽。所以我觉得达不到目的,也第一次懂了不能强迫一个人做什么,即使你是对的和愿望是好的,所以我又把烟还给了爸爸。正是没有及时地让爸爸戒烟,晚年爸爸得了由吸烟引起的肺气肿和肺鳞癌。

在北戴河的日子里,对我印象比较深的食物就是食堂的蛋糕。当时是困难年代早上能吃到蛋糕也是不容易的。记得爷爷想多吃一块,塞塞就是不同意,因为是她管理我们这个小团体的账目,人又比较抠门,还不懂爷爷来一次不容易,年事已高,按理晚辈应该多孝敬他才是,我们也小还不懂这些,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应该回报长辈。如果能重新再来过一次,一定让爷爷多吃一块。

有一天早上爸爸让我们早早起床,带我们来到大海边,这时远远的看到一艘一艘的木船驶到了岸边,有着古铜色皮肤的渔民从船上抬下一篓一篓的海鲜。走到近处看到有各种鱼,大梭子蟹,等等好丰富呀。这时渔民又抬来一篓,一条小小的鲨鱼横躺在鱼篓的最上面,我们惊呼起来,鲨鱼!!!爸爸也伸过头来看,果然是一条小鲨鱼。

我伸出手去摸鲨鱼的嘴,它上来就是一口,由于我反应快,它没咬着,不过把爸爸和建建吓了一大跳,渔民也直说危险。我就问它怎么还会咬人?渔民讲它还没死呢。好危险呀,我还以为它死了呢。这次经历是爸爸让我们看到真正渔民的生活和他们的劳动,打开了我们的视野。

董进进在北戴河


爸爸还带我们去鸽子窝玩,我们就找鸽子。它们在悬崖峭壁上驻窝,在大海和蓝天间飞翔。潮水退去,一片海滩展示在我们面前,黄黄的柔沙,被海浪冲出的波纹,一窝一窝的小浅坑,小海蟹横爬着,留下点点成线的足迹。成群的海鸥在岸边扑食小鱼,海白菜也散落在岸边点缀着色彩,让海滩充满了它的神奇。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这才发现暑假作业还有很多没有做,我和建建急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地赶暑假作业。从此每年的暑假作业都困扰着我们。我也从来没有完成过,好在老师从来没有过问过暑假作业。

只要去北戴河疗养,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从来都没有玩够。记得父亲肺癌后,特别想父亲能遂愿,所以在有经济能力的2005年在秦皇岛终于买了一套两居室。可惜,这时父亲身体已经不能去了,并且在这年的12月初去世,让我悲痛不已,后悔没能早一点买房让他能够尽兴的享受一下。(我一直在科研单位工作薪资很少没钱买房,直到单位要求大家买房,我的房子面积不够补助了7万多元,加上一直勤俭存下的钱才能买下这套房子。)


2004年父亲董启强最后一次在北戴河


2004年夏天在建建的力促下,父亲拖着病重的身体最后一次去了北戴河,享受了那里的美食和平静生活。(我因为当时在美国没能陪父亲度过他最后一次的北戴河疗养,那也是我的终身遗憾。)由于都都有工作只待了一周,建建也因为吴悠急急忙忙地要回北京,爸爸不想回北京,但是在那的所有亲人都要走,他也就和他们一起回了北京。当时爸爸就很清楚那是他最后一次去北戴河了,他拖着病重的身体很悲伤地告别了北戴河。

2014年我回北京,特意找了院办公室秘书张瑞,问他文革整出我父亲什么问题了吗?他说什么也没整出来,就是个疗养带子女,中央文件规定也是允许的。我母亲是铁道部的员工,每年家属可以享受二次免费的火车票,疗养也都是通过济南的老战友、海军的老战友,都没有花七机部二院的经费,只有父亲的火车票是七机部二院报销的。

经过文化大革命的腥风血雨,证明了父亲是坚持真理的,坚持正义的,没有任何问题的革命好干部,不谋私利的好干部。那些高级干部子弟的造反派们全都欠父亲一个道歉,他们内心的罪恶感会伴随他们的一生带到棺材里,永远没办法释怀。

1971年父亲复出,让干部部对单位的干部子弟做了一个调查,家里6级以上的干部子弟87名之多,基本都表现不好,都是造反派,只有陈毅的儿子陈昊苏、徐海东的儿子徐新伯、聂荣臻的女儿聂力等几个人表现得好,不是造反派。而家里8级以下的中层干部子弟基本都表现得好,基本不参加造反派。

回首往事有许多美好,有许多遗憾,越是以前美好,越让现实的我更加难过,毕竟爸爸妈妈离我们而去,所有的美好也就加重了难过的成分。望着天空中飘浮着的白云,想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可好?可幸福?


2007年4月28日初稿

2024年11月修订



60年代再次去北戴河。左起进进、都都、爸爸、光光

附:


董建建回忆北戴河


进进:我看了你的回忆,有些事情是北戴河的,有的记不清了,也可能是青岛的。

我们第一次去北戴河,我还没上学。大概是5、6岁。我只记得爸爸和妈妈和我们一起去的。他们给我们买了夹脚的拖鞋。我有时候还光着屁股游泳。有一次女浴室人多,爸爸还带我到男浴室去洗的澡。我们还穿着一种像是俄罗斯风格的短袖衣,系着小绳,绣了很多小十字花,绿色的。

第一次印象不深。第二次去,觉得特别兴奋。看到住的院子外面有一个小亭子,有很多野花和野草。就像是野草园和三味书屋。爸爸经常带我们去海边的礁石去捉小鱼和小虾,拿回来用水盆养。还在沙滩捉小螃蟹。用沙子搭城堡,挖洞。我们还拿沙子把爸爸埋起来。有时候沙子特别的烫,我走到海边,脚都觉得要被烫伤了。

有一次在北戴河,爸爸妈妈带我和进进去一个小商店买衣服,给进进买的白色连衣裙特别好看,一层一层的,像小公主似的。我想要,他们非说我穿另一件好看。气得我要命,也没办法。因为他们很少给我们买新衣服,也从不听我们的意见。给我买的是海蓝色的,小方格的连衣裙,胸前一排四个小扣子。

1957年父亲董启强在北戴河


在北戴河,爸爸还给我和进进每天记表现。表现好就记一面小红旗。鼓励我们,教育我们。他还挺有方法。

有一次,我吃螃蟹吃拉稀了,也没有药,爸爸就给我喝蜂蜜。那天因为有,我也没劲,发烧,就挺乖的。爸爸就给我画了好几面小红旗,还使劲表扬我。我心想,我也不是特别难受,也没怎么努力,就给我这么多红旗。爸爸主要看我病了,也挺着急,看我没哭闹就满意了。后来喝完蜂蜜,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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