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一点，正是昏昏欲睡的时间点，但在回授TheFeedBack小小的演出空间内，兴奋的应援声几乎都要伴着鼓点冲破屋顶。
聚光灯下，女孩们穿着各种颜色的蓬蓬裙，正在舞台上踩着节拍，跳着充满活力的舞蹈。她们妆发精致、走位成熟，甚至还拥有全开麦唱跳的专业实力，但这并不是什么小明星团体在表演，而是武汉地下偶像的拼盘演出现场。
三组小偶像，一个半小时的演出，现场的粉丝不断地展示各种应援动作与口号，并且乐此不疲地轮流被托起，与台上的偶像击掌互动，这些独特的互动方式被他们称为WOTA艺。
我们作为初次观看地下偶像演出的新人，刚进场时还并不太习惯这里的文化氛围，直到有人告诉我：“你把它当摇滚来理解就好了。”
地下偶像源自于日本，通常是指以线下演出为核心，不会在电视等主流媒体上出现的艺人或是团体。受限于传播媒介，地下偶像并没有太多曝光的机会，也因此成为地下偶像几乎没有门槛，只要你想就能成团。
疫情后线下演出陆续恢复，国内的地下偶像风潮也悄然兴起，2023年这一年成立的地下偶像团体直接让整体数量翻倍，开启国产地下偶像元年。
根据微博@地下偶像相关揭示板的统计，目前武汉能叫的上名字的地下偶像团体大概十个出头，而据圈里人描述，武汉地偶的实际数量比我们想象的还多，多过粉丝也有可能，看来有些偶像仍在地下的地下。
地下偶像的粉丝作为宅文化的分支，拥有一个专属名称：偶像宅（WOTA），这个群体独创了一套专属的应援模式，并会根据歌曲编排应援舞蹈和动作。这些动作通常十分夸张，我们在演出现场，就见证了几个偶像宅在现场跟着节奏，整齐划一地来回跳着一种近似蛇步的舞蹈，情到深处有人躺在地上翻滚，甚至还能狂做几个俯卧撑。
台上的偶像青春、活力、燃动着节奏，台下的WOTA热血、自由、燃烧着激情，实在和摇滚现场同样硬核。
因为提前和偶像团体@中华料理人打过招呼，我预想着可以到后台和小偶像们见面，或者观赏一下大家的彩排现场，但在这场免费的回馈演出中，这些流程根本不存在。
开场前，@中华料理人的成员们穿戴齐整地陆续到达，在进门的吧台处休息候场，其他两个团体的成员也分别坐在沙发上、小桌边，完全没有印象中偶像专属的神秘与距离感。更为奇怪的是，来到现场的粉丝只是乖乖站在舞台前等候，对身后的小偶像们视若无睹，就像不认识这些即将为之打call的人。
// @中华料理人演出现场
而我在之后才了解，原来和小偶像的近距离接触，只被允许在演出结束后的特典会上，并且需购票入场。
@中华料理人的经纪人十九告诉我，这次的拼盘演出不收门票，团队的收入来源就是贩卖周边。在演出结束后，地偶团队们会在演出场外支起小桌子，摆上海报、横幅、周边，以及特典券，开启这场和粉丝见面的特典会。
// 特典券
特典会上，粉丝们会排好队来购买特典券和小偶像拍一张拍立得，一般单人合影30元/人，50元可带TO签（不同团体价格不等），拍完合影后有2分钟的计时聊天环节，这时才可以和小偶像近距离说话互动。没到现场也没关系，地偶也支持「代切」和「电切」，可以让朋友代为互动，或者视频连线远程互动。
地下偶像团体@Meraki的成员@Yamaii介绍说，这个环节聊天的内容并不固定，“聊什么内容都看个人，我一般先看粉丝有没有想对我说的，如果没有的话我会找话题跟TA聊我身边的趣事。”
对于部分粉丝来说2分钟的交流时间已经足够，而那些非常有倾诉欲的粉丝则会一次性买好几券。@Yamaii说她们的特典劵每次购买的上限是五张，如果还想再购买需要去队尾重新排队。而她聊得最长的一次足有20分钟，但这还不算夸张，在别的团，她也见过有粉丝花费近千元买券聊40分钟的。
// @Yamaii
“我记得当时那个粉丝心情不太好，一直在和我倾诉她在生活中受的委屈。”@Yamaii回忆起粉丝们跟自己聊天互动的内容，她说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粉丝在现场和她玩猜词游戏，这种新颖的玩法反而让她觉得粉丝是真的在和她做朋友。
这次我们接触到的两个团体@中华料理人和@Meraki，从舞台质量到粉丝数来看，也都算是在武汉发展得不错的地下偶像组合。
@中华料理人加上幕后的经纪人，共7个人，大家在去年年底提出组团的想法，构思出中华料理人的料理宇宙，直到今年6月才正式披露相关物料，登台演出。
从试营业到现在，基本上每个月@中华料理人都会在周末有4场演出，其中有部分演出是主办方邀请，而另外一些就是和几个组合一起拼场地开演出，因为都是拼盘演出，所以每次登台的时间也就30分钟左右。
不赚演出费，甚至有的时候还需要负担场地费，@中华料理人靠着特典会售卖周边，每场演出大概能收入3000-5000元不等，“这个收入和团员平分下来，基本上就相当于零花钱。”
另外，队内的六位成员有的已经工作，有的还在上学，演出仍是以兼职的形式在进行，但这份兼职也并不轻松。
一方面地下偶像行业内对舞台质量要求严格，必须全开麦唱跳，另一方面，因为成为偶像的颜值门槛降低，业务能力就成了竞争力，于是地下偶像团队都会集体进行声乐、舞蹈、形体等课程培训。这不仅需要成员们挤出工作日的空闲时间聚在一起练习、排练，还得额外支付一笔上课的费用。
经纪人@十九说目前团队还是属于爬坡期，加上武汉地下偶像的氛围远不及上海、成都，虽然@中华料理人已经幸运地签约了嗨戏剧作为经纪公司，为他们提供舞台和资源，但整体来看大家的舞台梦暂时还是一个亏钱的梦。
@Meraki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团队刚成立时就为节省开支没有雇PD（类似团体运营），所有的账号都是成员自己打理。今年5月刚出道，@Meraki的小红书官方账号就已拥有4.5w粉的超高人气，也因此@Meraki只接演出邀请，不出钱拼场地。花钱的地方少了，但收入的主要来源一样也是贩卖周边。
// @Meraki的微店
@Meraki的微店叫做Meraki周边工坊，除了演出日售卖视频连线的「电切」券外，还会不定期上线主题拍立得。@Meraki说她们这段时间确实赚到了钱，但未来仍然迷茫，因为团里的各种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
最近@Meraki面对的最大变化就是队友的「毕业」，团队刚发展两个月，其中的两名成员，就因为个人发展规划原因，无奈选择退出团队的活动。目前@Yamaii和@Zerii只能一边以两人组的形式活动，一边着手招募新成员。
// @Meraki的两位成员
当初为了发展更自由，@Meraki没有选择签约公司，但自由的另一面也叫做没有约束力，“我们虽然在招新成员，但也无法保证我们的目标一定一致，团队能一起走下去全靠义气和契约精神。”即便如此，@Zerii仍然不会选择签约公司，原因之一是两人不太满意公司安排的装造等包装内容，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很多机构并不懂这个圈子的文化。
诞生于日本文化的地下偶像，很容易让人将其与二次元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圈内人都认为地偶的受众仍是二次元及泛二次元。“其实这两者完全没有关系，喜欢小偶像的WOTA，也不一定就是二次元的受众。”
// @Zerii
@Zerii说最初她们选择用蓬蓬裙作为演出服时，也只是为了顺应日本偶像的甜美审美，但她们不会局限于日系风格，希望慢慢开始进行更多元的尝试。
归根结底，地下偶像只是一群热爱唱跳的少女少男，与酒吧驻唱歌手、四处跑商演的乐团、仍然underground的rapper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只不过这份文化来到国内的土壤上，仍带着太重的日系养分，没有完成移植后的新生。
关于发展的问题，@Zerii也想得很开，她说自己目前还是学生，不用为生计发愁可能是她目前能大胆做地偶的原因。“毕业了当然就没有生活费了，要是能赚到钱就继续追梦，但也不能让自己饿死嘛。”
反正，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Editor 编辑 ‖汤圆
Photographer 摄影 ‖赵凯文
Designer 设计 ‖后青当
「你会想去看地下偶像的演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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