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秋冬，去东湖的目的地就得多个落雁景区。
不赏枫叶，不看杉林，也不能不去和再次回归的普通鸬鹚打个招呼。盘旋、俯冲、入水，一整套动作看罢，今年冬天的“开场舞”就算齐活。
落雁景区之外，天心洲迎来黑鹳、沉湖飞来白鹤、府河又被青头潜鸭眷恋……一个人都能说场单口相声，超20万只候鸟凑在一起的舞蹈，不能不看。
// 黑鹳
天气冷点没关系，过冬用的秋衣、毛衣和羽绒服都套上，下雨刮风也没关系，雨衣、防风帽、防水鞋都换好。但抵达沉湖湿地七壕观鸟站时，武汉市观鸟协会会长颜军告诉我们，当天因为天气太差，观鸟条件不算好。
就当我们已经做好看不到一只鸟的准备时，望远镜中的水面一阵波澜，几十上百只鸟同时起飞，占满了全部画面。
什么？你说今天观鸟条件不好？
武汉之于鸟类，大抵就像海南之于我们，度假村嘛，重点在于暖和。
只是和人类相比，鸟类自带“羽绒服”，不怕风也不怕冷，对于“南方”的界定，便是土地不冻结，能为它们继续提供充足的食物。
因此，每年10月，北边的候鸟会陆续通过东亚-澳大利西亚鸟类迁徙通道，抵达至气温零上的长江流域居住，其中，数量最多的雁鸭类候鸟（主要包含大雁、野鸭和天鹅）最远不过南岭，一直栖息至来年春天。
武汉作为这一条鸟类迁徙通道上的重要一站，水资源丰富的天兴洲、沉湖、府河、东湖等都成为候鸟偏好的目的地。
除了各处的主要选手有所差别：天兴洲有“鸟中熊猫”黑鹳，沉湖、府河大多是水鸟作客，东湖的枝头上站满了普通鸬鹚……其中，沉湖以其接待超10万只候鸟的数量优势，成为其中佼佼者。
如果以沉湖湿地自然保护区共17.4万亩的面积来计算，每1.74亩地就至少多1只候鸟，此浩大程度，难怪雾蒙蒙的天气里也能看到满屏的鸟。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沉湖就是最好的观鸟地。
七濠观鸟站距离候鸟群居的水面约两三百米，对于观鸟条件有较高要求，适合有专业观鸟望远镜或者600mm长焦镜头以上的“专业玩家”。
府河的天鹅湖滩涂、天兴洲和东湖则能在更近的距离观察。以观鸟最好的100-200米为界，可以靠普通的8-10倍望远镜或者肉眼看到鸟类睡觉、觅食、打闹的场面。
观察候鸟的最好时机依旧是它们在晨昏觅食时，时间表还和人类一样，有夏令时和冬令时之分。
冬天，鸟儿要“赖床”至8点，才会陆续醒来觅食，傍晚可别耽误收工，天色渐暗，就得准备埋头睡觉。
地点、时间都容易补课，但像我这种观鸟小白，看到万鸟齐飞，也只知道是万鸟齐飞。
颜军告诉我，武汉的候鸟可以大体飞为水鸟和林鸟，其中，水鸟可以分为潜鸟目、鸊鷉目、鹳形目、雁形目、鸻形目，包含雁、鸭、鹤、鹭……
这一阶段的分类能依靠行为习惯进行，比如雁类睡觉时会把头埋进翅膀里，鸭类睡觉时会缩着头，鹤类睡觉时顺便表演单腿站立。但在同一类别中再进行细分，就是对眼力和脑力的双重考验。
看我一脸糊涂，颜军直接给我一套“万能公式”：第一步看体型，第二步看细节，重点是头、嘴和羽毛纹理。
“观鸟好玩的点就是找不同，你看这只雄性罗纹鸭，它头顶是红色，嘴部为灰褐色，最特别的是三级飞羽末端会弯曲下垂，就能和头部为栗色夹绿色宽纹的绿翅鸭、嘴巴为黄色的绿头鸭等区分开。虽然母鸭基本为褐色斑驳，但细看纹理也有很大不同。”
看来靠长相判断出生地，也没那么不可靠。
// 上图为雌雄罗纹鸭，下图为雌雄绿头鸭
用镜头拍下一张沉湖水面的候鸟合照。这只是小天鹅，顾名思义，小天鹅通体洁白，脖颈修长，有着天鹅的优雅，但体型略小。实在分不清两者就套公式，它们嘴巴上的黄色部分会比天鹅少一个三角形区域。
// 小天鹅
那群在空中来回打转的是灰雁，充满力量的翅膀是雁类的标配，但灰雁头部整体为灰色，嘴巴为粉色，能和鸿雁、白额雁、豆雁有明显区分。
// 灰雁
在水中踩着“高跷”的是白鹤，嘴长而直，前额为红色，身躯呈白色，展翅时可见初级飞羽为黑色。“昔人已乘黄鹤去”中的黄鹤，就是白鹤的幼鸟羽色。
// 白鹤一家三口
能碰到这只白鹤，比彩票刮出奖还难得。
在沉湖众多鸟类中，罗纹鸭数量遥遥领先，能占据约一半，灰雁、小天鹅等数量稍少，但也属于常见物种，白鹤却是实实在在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仅有十余只。
出门一趟就可能碰上国家级保护动物，观鸟的理由，再加一。
“以前白鹤有两条迁徙通道，一条在西亚，目前已经绝迹，还有一条就是从西伯利亚迁徙至鄱阳湖。因为生态环境逐步改善，在武汉碰到这些保护动物的机会也在增加。”颜军说道。
// 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中华秋沙雁在东湖
二级保护动物红胸黑雁、全球濒危鸟类之一的黑脸琵鹭等，都是近几年才监测到的新客。
“我从2005年开始观鸟，鸟类数量一直在下降，直到2012年开始进行生态环境治理，让2014年成为‘V’字型的转折点，现在这种增长我们也称之为恢复性增长。”
或许记载，保护，本身也是观鸟的一部分。
沉湖距离市区驾车超过1个小时，成套专业观鸟单筒望远镜价格超千元，还不加上长焦镜头、伪装迷彩服等，怎么看，观鸟都似乎是一件有门槛的事情。
但颜军直言这是一个伪命题。
就像想学摄影的人，用手机也能学，想观鸟的人，不用非得扛着“长枪大炮”驱车数十公里，小区楼下也能一观。
在他看来，武汉湖泊资源丰富，普通观鸟者不如以家为中心，以2-3公里为半径画一个圈，也能看到珠颈斑鸠、乌鸫、灰喜鹊、喜鹊、黑水鸡……
颜军最开始观鸟也是在公园，甚至就算如今成为了观鸟界的“大佬”，他还是爱看一些常见鸟。
“常见鸟不像被列入保护名单的鸟类，容易蹲守，你可以看见它们打架、觅食、嬉戏、洗澡……和人类一样，每一只鸟也都是独特的，很有意思。”
当然，不是出发就能看见想看见的鸟，也不是想去观鸟就能“高鸟一等”。人和鸟之间，就和人和人之间一样，相遇得靠缘分，相处得有尊重。
面对有人会为了追求更清晰的观察和摄影，不顾鸟类的生存引诱、靠近的现象，颜军建议每一个想观鸟的人在付出行动前，先问问自己目的。
“观鸟可以让你开心的话，是拍到清晰的照片让你开心，还是看到鸟类与人类和谐共存让你开心，我相信人类的底色都是善良的。”
在武汉观鸟协会总结的观鸟注意事项中，需要遵守的条例核心便是谢绝打扰：
不要身着红、橙、黄等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能喧哗、不要追逐鸟类、不能向它们投掷石头，避免惊扰鸟类的生活；
不要随意投喂食物，不要随意丢弃垃圾，避免影响鸟类的生活习惯和生活环境；
不要用手指鸟的方向，也不要在鸟类摆出警戒姿势时靠近，保护它们也保护你。
▁
去沉湖那天，回程路上看到一群大雁掠过头顶，偶有一只落单，也会在队友的鸣叫中快速回归。
这一路辗转而来迫切想要到达目的地的心境，似乎和每一个为生计奔波的人没什么不同。
又或许是，人和鸟，本就没什么不同。
Editor 编辑 ‖不甜
Photographer 摄影 ‖蔡沐安/颜军
Designer 设计 ‖44
「你认识哪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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