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祁文,湖北应城作协会员,曾在学习强国、《齐鲁文学》《蒲阳花》发表作品。
铁花记
打铁花远没开始,围栏处已人山人海,没有喧嚣,只有满怀期待的安静。空旷的草地中央,早已搭好数米高的花台,四位打铁花师傅正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工作。他们约四五十岁,头戴斗笠,光着膀子。每两人分别往通红的炉腔添柴火,锅里投入白铁块,直到加热成1600多度滚烫的铁水。
打铁花,是流传于豫晋地区的民间传统烟火,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其中,河南开封打铁花被誉为黄河流域十大民间艺术之首,河南确山打铁花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打铁花始于北宋,盛于明清,至今已有千余年历史。它起源于古代工匠的祭祀活动,是为祈求火神爷保佑全年平安、生意兴隆。取“打花打花,越打越发”的吉祥意头,加之观赏价值高,逐渐成为一种独具“烟火气”的民俗表演技艺。
打铁花光膀上阵有讲究,虽然铁水在抛向高空的过程中会发生氧化,温度快速下降,但烧焦头发,衣服烫出好几个洞都是家常便饭,此时穿着衣物有被点燃的危险。光着上身,身体一动起来,可以将身上的铁屑抖落下去,相对安全些。长期打铁花的大哥们,胸背上都是烫伤的伤疤,支撑他们的,是对打铁花的热爱,对传承打铁花文化的坚守。
打铁花开始!
师傅们将融化的铁水舀入“风火轮”两端的水槽,“宝骑连花铁作钱,香轮骛水珠为网”。铁花螺旋状向外转动,像一株株细密金线绣出的向日葵,温暖炙热;又像夜空里一曲婀娜多姿的伞舞,雨丝在伞骨雀跃,如一群调皮的孩子般,顺着伞沿滑出去,化作漫天闪烁的星辰。仅一瞬间,整个夜晚都明亮了起来。原本安静等待的人群,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传来一阵又一阵惊呼!
“风火轮”意犹未尽,师傅从锅里舀一勺铁水抛向空中,同伴默契地用蘸过水的木锨奋力击打,花台上空便绽开了一朵璀璨的云霞。云霞散开,化作流星朝四面八方飞去,在快与观众撞个满怀的时候,倏的如弧线般坠落,溅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它们像山野的精灵,保留了千年久远的记忆,欢快地律动着纹有神秘图案的双臂,在脚踝系上一串小小铜铃,时而点地,时而蹦跶,时而旋转。又呼的一下吐露火舌,发出哔啵的祝祷声,祈求火神赐予安康。最后,忽地一跃起,化作近百个分身,朝着大地虔诚地重重一拜,便消散在泥土里……阵阵击打,千树花夜放,吹落星如雨……
打铁花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一击铁花未落,下一击铁花就要抓紧续上,反复的盛水搏击,才有这动人心魄的绚烂。老师傅的双臂早已被火花的温度炙得通红发烫。胳膊也渐渐酸痛失去了力气。他不甘地咬了咬牙,用力踮脚一跃,手部便借着这股力量,绽放出更高更灿烂的一朵。不住惊呼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响起掌声。
灯火阑珊里,彷佛看到了昔日铁匠在节日抬着祭品,列队而行,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的场景。它曾经因为战火濒临灭绝,却在新时代传承人手里焕发新的生机,烈烈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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