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科学】认知战:数字灰色地带的“灰质之战”
文摘
科技
2024-09-03 20:01
北京
2024年7月25日,美国《联合部队季刊》(Joint Force Quarterly)刊登文章《认知战:数字灰色地带的灰质之战》(Cognitive Warfare: The Fight for Gray Matter in the Digital Gray Zone)。文章探讨了认知战的概念和实施策略,认为随着信息和心理操纵成为现代战争的一部分,认知战的目标已经从传统的物理和信息领域扩展到人类意识领域,特别是通过技术手段和信息影响目标人群的思想和价值观念。文章提出“数字灰色地带(The Digital Gray Zone)”“灰质区(The Gray-Matter Zone)”概念,指出美国的战略对手正使用“灰色地带战术”,通过传播虚假信息和误导公共认知来达到其战略目的。
1.1 认知战的关键特征
- 认知战会降低了解、产生或质疑知识的能力。认知科学涵盖了所有与知识及其产生过程有关的学科(心理学、语言学、神经生物学、逻辑学等)。
- 认知战是将知识运用于冲突的作战方式。从广泛意义上讲,认知战不仅限于军事领域或有组织的机构,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这种方式已经被应用于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多个领域。
- 认知战针对的是一个国家的全部人力资本。现代信息技术的所有用户都是其潜在的目标。
1.2 认知战的本质
认知战旨在通过技术手段和信息,影响目标人群的思想和价值观,从而制造认知情绪冲突。对于一个国家,特别是高度互联和开放的国家来说,人力资本是其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大脑接受虚假信息的偏好,暴露了影响国家国防和更广泛社会的风险。人类大脑有其自身的运作规律,当人类将输入的信息理解为威胁(实际威胁或主观感知)时,大脑的恐惧中心就会被激活,执行功能区域会变得模糊,理性决策就会中断,使我们容易陷入思维陷阱(即确认偏差,confirmation bias),并进一步加剧潜在的影响。当人们搜索并接受那些能够强化已有认知的信息时,确认偏差就产生了。也就是说,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人们通常会寻求信息来证实自己的信念,即使有更新的和更可信的信息,也很难使人们改变想法。1.3 认知战的构成要素
美国国防部(DOD)在制定战术、技术和程序(TTP)以识别认知域并进行防御时,必须考虑认知域的技术和人员因素。在进攻方面,美国网络司令部通过信息和心理行动实现技术和人员领域的作战功能,而DOD信息网络防御和年度网络安全培训则是认知防御行动的一部分。然而,DOD缺乏切实可行的措施来维护认知领域安全。
认知战由进攻和防御两部分组成,技术和人的因素嵌套其中(图1)。防御机制必须在整个军事行动范围内根深蒂固,而不受时间、地点或作战地位的限制。保卫军事人员的认知空间对于美国保持相对战略优势至关重要,而当务之急,就是支持美国军事人员主动或被动地对抗认知战争,在心理和信息战线保卫认知安全。
1.4 人类认知是首要关注点
虽然技术是信息和网络领域的焦点,但联合部队领导人还必须将人类认知作为首要关注点。认知战通过网络和信息领域发挥作用,在高度互联的作战环境中,没有一个域是孤立存在的。
美国在认知领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美国的对手正在将“灰色地带战术(gray zone tactics)”——那些永远不会上升到战争水平的行动——作为一种对抗美国和其他民主社会的有效战术。塑造叙事的战术:饱和战术(Saturation tactics)。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认识到,充斥着虚假信息的信息空间会损害大脑的认知能力,使其难以相信和确认。具有“粘性”信息、熟悉话题和部分真相的“饱和策略”,为新的塑造叙事行动奠定了启动条件。俄罗斯正在将这些认知战战术吸纳到他们的理论中,并以此瞄准美国军队和平民。俄罗斯使用的主要认知战工具,本质是感知操纵控制,即“反射控制”(Reflexive Control)。俄罗斯从战术到战略层面都在践行“反射控制”理论,而随着技术和通信速度的增长,它的潜力也在扩大。在过去的30年里,俄罗斯一直在使用欺骗(maskirovka)技术,该技术通过虚假信息策略塑造信息和公众认知,在民众中引发混乱反应。俄罗斯的虚假信息战旨在通过掩盖归因策略来避免动态行动,例如在信息和网络领域冒充美国组织或个人。该方法提倡“灰色地带军事行动”,故意模糊俄罗斯和西方对战争定义的理解。在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期间,俄罗斯支持当时的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这是一次重要的对美认知攻击。俄罗斯利用“言论自由”的社会共识,攻击脸书、推特、YouTube和其他社交媒体网站,包括俄罗斯境内的社交网站,大肆传播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的虚假信息,破坏选举进程。在2014年克里米亚冲突和2022年俄乌冲突之前,俄罗斯就将其虚假信息的作战目标扩大到了全球受众,试图为俄罗斯的行动辩护并将其合法化。
数字环境中,认知战微妙且有效。在数字信息环境中,认知战已经成为一种微妙但有效的工具。物联网的崛起趋势和信息获取的速度,使得普通人也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数字沉浸感”,这反过来又改变了人们处理信息的方式。人们不再以典型的线性方式阅读,而是快速浏览帖子和页面,寻找相关的信息,虽然这些信息的来源并不一定可靠。这种模式对读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俄罗斯正有意拥抱这种风险。
叙事空间:民主政府的战略重心。叙事空间是一个国家实现其目标的权力或力量的来源,尤其是美国。当前,俄罗斯还不太可能在常规战争中赢得对美国的胜利,因此他们转而追求一种造成“功能性失败”的战略。这一战略不寻求征服领土或摧毁力量,而是寻求摧毁驱动抵抗能力的道德因素。当困惑和不信任在越来越多的人心中占上风时,战略对手就可以不费一枪一弹使国家权力平衡发生变化,意识形态对抗成为现实。
虚假信息影响人类大脑的运行理论:“输入-解释-输出”循环。大脑在一个由神经序列和迭代主导的“输入-解释-输出”(input-interpretation-output)循环中运行,这个循环支持个体对世界的解释,具有可预测性和确定性。然而,虚假信息会造成了对环境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如何应对的“低分辨率”(low-resolution)理解,当不确定性进入个人的“输入-解释-输出”循环时,大脑会寻求找到进一步的信息来交叉检查信息缺口,确认偏差和虚假信息循环就会随之而来。
塑造个人叙事:“迭代评估-重新评估”周期。图2强调了对塑造个人叙事至关重要的“迭代评估-重新评估”周期。人们通过经历、信仰、反思以及他人的看法来发展自己的个人叙事,当虚假信息渗透到内部信念中,阻碍了个人空间和时间的清晰“心理地图”时,个人叙事就很容易发生变化。由于存在威胁(即”低分辨率的心理地图”显示感知到的威胁),大脑的压力系统就会参与进来,并产生高度警惕。长时间暴露于虚假信息和过度警惕中,会扭曲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基础的认知战手段倾向于增加个人的认知失调,这种失调可能会以不可预测的方式表现出来,如愤怒、幻灭、虚无主义,有时甚至是自我伤害。图 2:个人叙事处理
预思考与深思熟虑对于当前状态→期望状态至关重要。“变革阶段模型”(The Stages of Change Model)认为,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对于将个人从当前的行为状态转变为期望的行为状态至关重要。图3突出了前两个步骤在认知战中进行变革的重要性:预思考与深思熟虑。个人的意识和不情愿改变,往往会限制组织系统能够改变的程度。当前的认知战环境表明,许多联合部队人员的行动都是进行预思考的,在这一阶段,组织和个人要么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存在,要么不承认这需要一种战略方法——他们还没有做好改变的准备,确定并建立对问题的认识有助于从预思考到深思熟虑的转变。图3:变革阶段模型示意图
推动内部变革理念,支持自身叙述,内化“认知战ing”理解。当组织和个人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并开始考虑采取措施时,“深思熟虑”阶段就开始了。这个阶段的关键点是组织或个人如何解释变化,如果变革的想法受到外部的过度压力,就会产生一种潜在威胁的感觉,导致组织和个人回到早期的状态,即否认作为确定性、可预测性的手段。因此,组织或个人必须从内部推动变革的理念,变革的驱动者必须支持组织或个人的叙述,以便每个人都内化“认知战正在发生”“每个人都处于危险之中”的理解,发展出超越基本生存水平的思考和操作技能——同时在大脑的执行功能区域持续处理信息——这为抵御认知战提供了最大的恢复潜力。
近期研究表明,具有高度政治意识和数字悟性的个人,区分事实和观点的成功率更高,更容易识别错误信息,也更难以被基于叙事的认知战渗透,他们的“心理盔甲”完好无损。将认知安全概念扩展到整个联合部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维护认知安全可采取以下三条措施(lines of effort,LOEs):LOE1:提升对认知域重要性的认识,并将其纳入常规军事训练DOD应该通过联合参谋部,将认知域划定为一个作战域,其中大脑是关键的攻击对象,作战目标是对敌方产生明显的认知影响。把认知域整合到联合作战中,将推动领导层优先考虑资源并强调领域竞争。同时,DOD必须确定技术和信息操作对个人认知能力的影响,以处理数据、做出决策,并优先考虑将认知弹性作为武器系统加以使用。从基础训练开始,DOD应将认知战训练纳入每个层级的军事训练中,将其列为正式的专业军事教育内容,并作为基层常规年度训练的一部分。训练内容应该包括教育成员了解信息如何塑造思维,以及确认性偏见如何影响决策。此外,领导者必须积极告知其成员,在决策过程中技术、社交媒体引发的偏见和社会欺骗(模仿和肯定他人的行为和信仰以适应自己的社会群体)的影响。LOE2:借助民用部门资源优势,培养作战人员批判性媒体素养充斥着虚假信息的信息环境会使人产生信息习得性无助。认知攻击对那些已经处于抑郁、低自尊和悲观状态的人最为有效。目前的研究表明,大约15%的美国军人具有上述风险。为了防御这些攻击,领导者应该考虑增加批判性数字媒体素养培训计划,以发展推理和解释技术与能力。兰德公司、IREX公司和哈佛大学的研究结果表明,优先接触扫盲视频和培训,可以降低接受和传播虚假信息的可能性,而且这种接触大大降低了恶意操纵信息的有效性。重要的媒体素养材料存在于民用部门实施的可用资源中,例如佛罗里达教育系统的“网络佛罗里达”项目培训,应通过正式和非正式的持续培训项目向军事支持组织提供。批判性媒体和数字素养可以培养驾驭媒体的自我效能感,提高个人识别可信信息的能力。LOE3:通过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等前沿技术,开发认知防御工具技术手段可以帮助识别试图塑造特定信息的对手的行为模式和属性信息。同样,通过使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DOD可以开发防御工具,帮助军事领导人破坏对手向公共空间散播虚假信息的企图。其中,使用人工智能技术,通过自动机器人识别或机器人标签来识别社交媒体机器人,以帮助检测传播虚假信息的虚假社交媒体账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人工智能也可以作为一种教育工具,强调虚假信息操纵的企图,并用技术手段来避免未来的虚假信息操纵。
参考文献:
https://www.ndu.edu/News/Article-View/Article/3856627/cognitive-warfare-the-fight-for-gray-matter-in-the-digital-gray-zone/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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