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作家||【乡愁的倩影】■赵维新

文摘   文化   2024-11-29 11:33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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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赵维新,笔名伍雨、菩提子、中国散文网会员,“文革”初期出生于湖北黄州东坡赤壁北麓,中共党员、本科学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先后在《中国散文网》《中国高新区》《湖北日报》《深圳特区报》《雄安文学》《齐鲁文学》《黄冈日报》《黄冈通讯》《工商周报》《苏东坡文化》《宁古塔作家》《作家联盟》《中国作家在线》等报刊杂志、网络平台上发表散文、人物通讯、报告文学、杂文等,曾荣获“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和2024年“春光杯”当代生态文学大赛一等奖。

-乡愁的倩影-


半个世纪的羁旅风雨打磨了青葱岁月的菱角,阔水浮萍的身影朝乾夕惕地飘蓬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银白的纤丝早已爬满了我那一丘之顶,跌宕起伏的蹇途将这副千疮百孔的皮囊摧折得朽蠹枯萎,遥望着未竟的人生里程蓦然觉得已力不从心了。此刻,一缕一缕的思乡之情在无涯的心际中冉冉升起,我从思念的大海里打捞起无尽的乡愁——那不是贺知章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荣归故里的乡愁;那也不是马致远“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孤寂漂泊的乡愁;那也不是李商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忧思缠绵的乡愁;那更不是伟人毛泽东“埋骨何须桑之地,学不成名誓不还”豪情壮志的乡愁。我的乡愁老土且香醇,老土的乡愁可冠名为千年的文物,香醇的乡愁堪比陈年的酿酒,这是磨灭不尽、挥之不去的乡愁。我眺望着家乡的天际,从物换星移的光阴里寻觅到一缕一缕的浓烈乡愁——那是叫醒万籁寂静的报晓雄鸡,那是在垄上娴熟地驾驭牛群的天真牧童,那是裹挟着柴草芳香的袅袅炊烟,那是承载着千年农耕文明的铁制犁耙,那是刮风下雨中呵护自己的棕草蓑笠,那是共长天、同田园的纯朴邻里……

我从记忆的碎片中拾起了这些韵味无穷的乡愁,怀瑾握瑜地高搁在乡思的瑶台上回放,重温着已老去的多彩时光。

我在凌晨时分听到了乡愁的号角,这种乡愁倩影是雄鸡。它秉承着司晨的天职,向无边无际的寰宇吹响了苏醒的号角。它叫醒了沉睡的红日,那轮红日身披五光十色的彩霞从布满星星的黑夜里喷薄而上;它叫醒了鼾声如雷的农夫,让他们荷起锃亮的锄头、扛着锐利的犁耙躬耕陇亩;它叫醒了沉浸在梦乡的学生,他们踏着晨曦迈进书声琅琅的学堂;它叫醒了夜幕下的万物,让万类在各自的世界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清晰记得我家的大公鸡头顶火红的肉冠,身披橙黄和墨绿相间的羽衣,声音洪亮且婉转悠扬,步履轻盈且矫健如飞。每天黎明前,它准时伸出项脖仰天长鸣,响彻云霄的报晓声催醒了睡梦中的家人和乡邻,几年如一日,它已成为乡亲们生活劳作中不可割舍伙伴。

我从牛背脊上读懂了乡愁的未来,这种乡愁倩影是牧童。牧童是未来乡村天地的柱梁,他们与牛为伍、与狗为友、与世无争,他们的身上有着超然高处的道家风骨。牧童、水牛和黄狗每天如约而至地相邀在阡陌纵横的旷野中,牧童时而牵着闲暇时光的耕牛放浪在青草拥挤的田埂上;时而骑在食饱的耕牛背上君临麦稻汪洋的乡村世界;时而从竹笛里飞出绵长悦耳的田园乐曲,那阻遏行云的笛声陶醉了田园风光,催熟了五谷杂粮,谱写了鱼米满仓的诗行。牛背上的牧童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春华秋实,迎来了一座又一座溢出的粮仓,他在岁月的更迭中已成为乡村未来的栋梁。

我从人间的烟火里悟出了乡愁的灵魂,这种乡愁倩影是炊烟。炊烟是早中晚餐的前奏,是敲响进食的预备钟声,是乡村生活气息的靓丽风景。炊烟是柴草燃烧时的一种超凡脱俗的生命芳华,熊熊的火光将团团的炊烟推送至烟道,它们从漆黑烟道的顶端像脱缰的野马喷涌而出,承载着浓郁的柴草香味。婀娜多姿的炊烟身着白色的轻纱在屋顶的上空翩跹起舞,宛若奔月的嫦娥追风逐电地与蓝天白云群聚。天空中的炊烟似乎彻底被洁白的云朵同化了,天空上的炊烟也逐渐学会了从事风雨雷电的事业。每到炊烟刚刚散尽之时,劳作的乡邻恋恋不舍地放下农务从各自的田畈回家用餐,孜孜不倦的学生依依不舍地走出课堂回家吃饭。我对炊烟的记忆是爷爷奶奶作古之后,我们的家人都离乡别土、外出谋生,从此,再也不见滚滚向上的炊烟从屋顶上升起。炊烟作为农耕时代的产物再也不会重返人间,再也不会永驻乡村。

我从广袤的田野里遇见乡愁的梦想,这种乡愁倩影是犁耙。滚滚泥浪是犁耙写出的美轮美奂的诗行,片片麦稻是犁耙脚踏实地的理想。农夫和耕牛是犁耙最默契的合作伴侣,他们共同编织着乡村的梦想,缔造着男耕女织的惬意天堂。志同道合的农夫、耕牛、犁耙休戚与共了三千年,他们把人类引进农耕文明的时代。农忙时,农夫、耕牛、犁耙形影不离、共话桑麻,农闲时,农夫、耕牛、犁耙养精蓄锐、再战春夏。我曾经也是耕牛、犁耙的黄金搭档,也曾有着驾驭耕牛、犁耙的过往,我踏着刚掀起的道道泥浪,忽然间唤起了对绿色世界的神驰向往。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长河涤荡着我那满身的乡村泥泞,留在农田里的迹印早已被岁月的尘埃掩埋了,可耕牛和犁耙在田地里驰骋的风姿依然在视野中闪烁。

我从纷飞的雨雪中遥感到乡愁的温情,这种乡愁倩影是蓑笠。乡村的风雨是冰凉侵体的,乡村的霜雪是寒彻透骨的。下雨时的田间地头,有状似与成人等高的牛肝菌蘑菇在田间地头缓缓移动,时而匍匐在稠密的绿丛之中,时而立起并穿梭于庄稼的沟渠之间,这是淫雨霏霏中的农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从事躬耕的倩影,也是农夫们“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真实生活写照。蓑笠让飘洒的灵泽浸湿了自己,又化作甜美的甘霖滋润了庄稼,蓑笠奋不顾身地挡住了岁月的风霜,蓑笠又义不容辞地阻止了人间的雨雪,它庇护着农夫的勤劳肌体,它温润着农夫的纯朴心扉。

还有竹藤编扎的篱笆、吞粗吐细的石磨、绿燕绕梁的草庐等等不胜枚举的乡愁倩影。这些说不完、道不尽的乡愁倩影已远离了厚重的乡邻、远离了古老的乡村,它们已在现代科技文明的炉火中涅槃了。然而,乡村的广阔天地依然为远去的游子们陈酿了醉美的乡愁,冗杂纷繁的乡愁尘封在乡村历史的酱缸里,雪藏在乡村记忆的沙漠中。外出的游子们,当你形似缥缈孤鸿之时,请将身心疲惫之躯蛰伏在乡愁的田园草舍里;当你身已跌入谷底之时,请将搁浅的生命之舟停泊在乡愁的避风港湾里;当你处在肆狂得意之时,请将展翼扬帆并翱翔于乡愁之外的杳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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