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田再时,男,贵州松桃人,苗族,80后,从事高校教育和管理工作,爱好文学,2021年开始文学创作,公开发表作品二十余万字。
-七斤师傅-
七斤算是出生在屠夫世家,其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曾是这一带有名的屠夫。在那个生活物资还比较匮乏的年代,屠夫是个很吃香的职业,但愿意干这行的人不多,毕竟杀生是件残忍的事。然而真正的屠夫是不忌讳这个的,他们似乎没有这种世俗的偏见。
七斤自十二岁起就开始跟着父亲外出杀猪了,十八岁时便代替父亲操持家业,直到将近六十岁实在干不动了才歇下来。七斤有记账的习惯,每杀一头猪、在谁家杀、什么时候杀、多少斤、卖多少钱……他都要记下来。他统计了自己几十年的屠夫生涯,一共杀了一千二百二十八头猪。这个成绩打破了他们家几代人的记录。当然他所挣的钱也是前人不能比的。——这成了他最值得炫耀的事。
七斤想把这门活儿传授给儿子,让屠夫世家这块招牌屹立不倒,但他两个儿子谁也不肯接他的衣钵。大儿子胆小,一见到血腥场面就害怕得直打哆嗦,每次杀猪都躲得远远的。二儿子觉得这活儿又脏又累,而且不能发家致富,充其量只是解决自家温饱问题,实在没意思,他宁愿外出打工当学徒。七斤知道自己没法说服儿子只好作罢。他想只要儿子们有各自的营生本事儿,这行当丢就丢了吧!
七斤不干屠夫没几年,头发就全白了,佝偻着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完全不像当年挑两百斤重担走几十里山路大气不喘一口的样子。从前出村杀猪,他一人能把一头猪的肉挑到镇上去卖,力气大得惊人。他因此得了个绰号叫“铁汉屠夫”,但多数人习惯叫他“七斤屠夫”。“七斤”是他本名。这名字的来源不说大家也猜得出来。他出生时体重正好七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父母没什么文化,随口就给他取名叫“七斤”。七斤小的时候,和他一块玩的小伙伴都又瘦又矮,唯他又胖又高。他十三四岁,个子就长到了一米八,跟着父亲外出杀猪一直当挑夫,时间一久练得一身肌肉疙瘩,实在壮实极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不干屠夫后身体瞬间就垮了,各种毛病不知不觉就找上了他,把他折腾得够呛,三天两头就得往医院跑。
有人私下议论说七斤杀生太重势必折损阳寿。七斤似乎也相信这个说法,于是他提前把自己的后事给安排好了。他嘱咐他的两个儿子说,等他死后,做法事的道士一定要找碧家沟的。碧家沟的道士跟他关系好,他了解他们、相信他们,就是死他对他们也是放心的。这话后来传到碧家沟那帮道士的耳朵里,那帮道士为此还沾沾自喜一段时间。坟地他也请风水先生选好了,就在村子脚下的一个山坳里,依山傍水,两旁灌木葱茏,确实是个难得的安居之所。他喜欢那地方,没事的时候常常一人走到那里去,仿佛那已然成了自己的新家……后事安排妥后,他做什么事情都轻松愉快许多。他想要是一觉睡去不再醒来,也没什么遗憾了。
一天,七斤从医院看完病出来,在街上溜达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到自己以前的肉铺摊位前。那摊位还是以前的样子,两张不高不矮、腿脚粗大、面板厚实的长方形木桌紧挨着——那是他请村中有名的蒋木匠为他量身定做的。那时候,每天一大早,总能看见两扇新鲜的猪肉摆放在桌面上。七斤为让买主吃到新鲜的猪肉,他都是在凌晨鸡叫二遍的时候起来烧水,鸡叫三遍就吆喝众人将猪撵出笼,天蒙蒙亮时吃完早饭,独自一人不慌不忙挑着猪肉出来售卖。春夏秋冬都如此。几十年如一日。他卖肉从不吆喝,谁想买就买,不想买他也不拉着你买。或许是物美价廉的缘故吧,他的生意一直都很好,经常不到晌午就卖光了。旁边还有几个肉铺摊位,每天都没有他销售得快。后来七斤收了一个徒弟叫小四,他不再干屠夫时,就把肉铺摊位送给了小四。现在小四继承他的衣钵,生意照样做得红红火火。
那天,小四在旁边一个代销点给他打了二两烧酒,他喝了后就在小四的摊位前坐到了天黑。临走小四还不忘孝敬他一条上好的刀口肉。自七斤不做屠夫后,只要他从这里路过,小四都要孝敬他一条猪肉。他也没推脱,只是大的他不要,因为他拎不动,拿着反而成了自己身体的累赘。
七斤对自己这位徒弟小四总体还是满意的,人比较灵活,做事也干练,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是有的,但就是不够大度,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比如:买主叫他割十斤肉,多一两他也要割回来;旁的屠夫借用他的刀砍缺了口,他一整天就会不高兴;朋友向他借点儿钱,他总是把这事挂在嘴边念叨。总之就是叫人不痛快。唯独对待七斤师傅是个例外。
那天七斤回到家,老伴儿说家里那头猪已经养一年了,几乎没有再长身体,现在又不怎地吃饭,干脆趁早把它处理了吧!七斤立马就答应了,说明天就叫小四过来。老伴儿有点儿不情愿,说能不能找别的屠夫。七斤正色道,自己的徒弟我不相信,我还相信谁?再说当师傅的自己家杀猪,不叫徒弟叫别人,你叫我把脸往哪儿搁。老伴儿不再做声。
第二天晚上,小四扛着家伙就往七斤师傅家来了。上半夜,小四在师傅家上房的沙发上凑合着睡,下半夜就起来干活儿。七斤和老伴儿当然也跟着起来。七斤在白天的时候,就已跟左邻右舍的年轻人打过招呼了,鸡叫三遍就过家里来帮忙。他忘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听公鸡报晓了,要什么时候起来,直接调闹钟就得了。不过,当凌晨鸡叫三遍的时候,来帮忙的人都到齐了。多年不干屠夫这活儿了,现在突然又要杀猪,七斤不免有些兴奋。这次他不要小四动手,他要自己来。在大家手忙脚乱之际,七斤攥着杀猪刀正准备往前送,不料手被挣扎着的猪的前脚狠命地蹬了一下,刀瞬间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七斤愣在原地,感慨地说,看来我已经没本事再吃这碗饭了。
自那以后,七斤连猪都不让老伴儿喂养了。他说吃了一辈子的猪肉,难道现在还没吃够?实在吃嘴馋了,就去小四肉铺拎一条回来。小四再怎么着,还不至于不认我这个师傅。到了寒冬腊月,家家户户开始熏腊肉了,七斤觉得这是一种乡俗,不能少,于是叫小四给他留一扇猪肉送过来。这个钱他是主动开给小四的,小四也理所当然接收了。
不久,七斤的身体奇迹般地康复,不再去医院检查了。身体爽朗后,为打发时间,他跟村中一个篾匠学编竹篮、簸箕、背篓,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极了。后来,村中旅游业发展起来了,外来游客一年比一年多,他编的那些东西被当作艺术珍品供人观赏和出售,在家门口做起了生意来。他以前喜欢喝酒解闷,现在改喝清茶享受生活了;以前喜欢聊家长里短,现在改聊文化和时事了。生活品味一下子提高了几个档次。
随着七斤的编织技艺日益精巧,名声也跟着打响了。有记者过来采访,有职业学校请他去授课,县民宗局也常邀他参加各种活动。他作为一位民间技艺传承者受人尊敬。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七斤现在已经进入了耄耋之年,一生的光和热也快发挥殆尽。一天,一位旅行家兼作家来到村中,听说七斤的手艺后找到了七斤,说想给他写一篇人物传记,请他详细介绍自己的生平和主要事迹。这时,七斤油然想起自己唯一的徒弟小四来,可惜小四早已不当屠夫了。七斤问过小四为什么不再当屠夫,小四回答:“现在村里人都改了行,猪没人喂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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