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欣赏]•老谷子:废墟下的文人(散文随笔集连载二十)

文摘   文学   2024-07-17 12:00   湖北  


废墟下的文人
(散文随笔集连载二十)
作者 老谷子


废墟下的文人
(散文随笔集连载二十)
•老谷子


第二辑:生履之履


傲雪寒梅“70届” 

所谓“70届”并非是学校的学生,而是指湖北省天门市花鼓剧团1970年至1972年招收的几批学员的统称。为什么要命这个标题呢?自然与“70届”这批人的命运息息相关,诗云“渡头轻雨洒寒梅,云际溶溶雪水来”,转眼40多个春秋过去了,昔日的少年青春不再,今日已是满头霜雪。


20111010日,天门中学教师宿舍园内哀乐声声,灵堂庄重而肃穆,深秋的风刮得人心生疼。这里正准备举行英年早逝的高级音乐教师刘佐才先生的追悼会。刘佐才是“70届”的成员之一,对他的溘逝,“70届”的同事们无不震惊和深感悲痛,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面对不易见面的老兄弟、老姐妹,亲密握手的霎时,昏花的目光和满面的沧桑,透入骨髓的凉。送了佐才最后一程后,有人感叹:“这几年连续走了三位,我们的日子也不多了……”话中之意,是说我们还活着的人要珍惜有限的时光,看重彼此之间的缘份和情意。次日,现天门市花鼓剧团团长罗武清作东招待“70届”一帮人,并安排了“75届”的大部分成员作陪,“75届”是继“70届”之后花鼓剧团招收的另一批学员,是一支强大的生力军,与“70届”有着很深的渊源和感情。这两批人共同走过兴衰的历史,撑起了天门花鼓戏的一片蓝天。这些年来,“70届”抱着对花鼓戏的热爱和对年青时一起工作过的情意的留念,不时相聚,畅想事业,叙旧言情。为了承先启后,发展大计,酒席宴上有人提出将“70届”、“75届”合成一体,并由花鼓剧团负责统一组织指挥,平常多开展些有意义的活动,为振兴花鼓事业尽份余热,并计划在今年12月份举行一次正式联谊活动,也以此弥补“70届”40周年未遂的庆典。大家激情满怀,仿佛回到了那个美好的峥嵘岁月,同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酒过三巡,大家合影留念,把这一非常的聚会推向了高潮。


几天的老同事会晤,没谁舍得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秋风秋雨秋煞人,都得回到各自的岗位和窝居。送走了几十年未见的同事们,我心难平静,不自觉地打开电脑,敲起了键盘,我要赶在12月份的活动前,为“70届”写篇文章,作为珍贵的纪念。


其实真正的“70届”是指197012月的某一天同时参加天门花鼓剧团的那批学员;1971年、1972年又有两批少量的学员参加工作,后来,这三批人就组成了一体,被称为“70届”。我们几十个人,吃的是一锅饭,睡的是一个大宿舍,脱得赤条条共在一个小澡堂里洗澡,同为艺术事业贡献着我们的少年和青春。


“忽见寒梅树,开花汉水滨”。上世纪70年代初,根据“四人帮”的指示,全国专业文艺团体全面改组,天门五个专业文艺团体(花鼓剧团、汉剧团、曲艺团、杂技团、文工队)只留下极少数政治表现好的演职员,全部下放基层,有的去了农村,有的去了工厂。八个革命样板戏等人上演,只有招生,才可解燃眉之急。1970123日,这是个令人终身难忘的日子,一百多个毛头小子和花蕾未开的少女,迎着冬日的寒风、车马劳顿地来到县城,集体住宿于老天门中学,高低床像只只小船,摇摇晃晃地载着我们嫩生生的梦想和糊里糊涂的生命。    


练功、学习,学习、练功……天不亮集合,深夜上床,半个多月,把一群稚嫩的少年折腾得哭爹喊娘,尤其是压腿、练腰真是够呛,好比受刑。老师和来访的家长一个腔调地教育:“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


优胜劣汰是自古的法则,从那时起就泾渭分明,十分残酷。一个决意将不同人的命运裁定;半月后,多数学员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又经过几次筛选,最后落下十几个正式留用人员,他们是:郭俊落、蔡中涛、蒋孝成、陈淑安、吴国生、刘文清,涂金宝、胡想英、卢艳琴、王萍、罗时喜;19711972年招收的有:邵诗中、张金标、李新华、刘佐才、郭子亚、肖百银、刘怀雄、喻金华、王淑华、金月娥、肖元安、朱群芳、周国勋、蒋培英、曾祥先、周启秀等。


这是一批新鲜血液,给旧的文艺团体注入了活力;这是一群芳草鲜花,为一片狼籍的百花园带来了生机。没用多久,本已瘫痪的天门文艺界站了起来,且步入了正道。当时重建的一个文艺团体名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这支带有浓郁时代色彩的队伍,像一驾轻快的马车,带着我们驰骋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完成了一出出精采的“悲喜剧”。练功、演出、“运动”,周而复始,三点一线。集镇、乡村、工厂、部队、三线建设工地……山越过、水淌过、泥陷过、风吹过、雨淋过、雪打过;睡在漏风的舞台、吃在露天的禾场、洗在臭气熏天的茅厕。由于教学不规范,我们没少摔跤、伤筋断骨,有的留下半残疾,有的留下后遗症;没完没了的阶级斗争、政治运动,把幼稚的灵魂扭曲;十余年过大年未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过革命化春节;女28斤粮、男35斤粮,肚子没少饿;20几岁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谈个对象还得偷偷摸摸、逮着还得受批评、情节严重的就隔离、挨批斗;无奈,精液、苦恼撒满光棍的床铺……


那时的文艺工作者是社会的宠儿,高贵的化身,人们只羡慕我们的风光,却少人知道了解我们生活的实情。 


八个革命样板戏演完了,人也成了“样板”,思想觉悟高,品德超群,组织纪律性全社会第一。可是,多少年,我们没有好好看看天,不知太阳、月亮长的什么样?也没好好上上街,不知啥时流行“红裙子”?更不知父母头上添了几根白发、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尤其不知自已围着一个“磨”转了多少圈、这世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变化?……感到光荣的是样板戏演得好,老百姓受到了教育,主管部门和剧团获得了各种荣誉。我们就是一块一块没经过反复打磨、焙烧的青砖,被硬生生的砌进了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大厦;我们就是一棵棵未经过精心培育的花苗,被草草地植入了祖国的文艺园圃。


“四人帮”垮台了,被强行离开舞台的那些老师们“落实政策”、纷纷返团。哑了几年口的艺人们亮开嗓子要唱,急切登台献艺,“75届”经过3年的集训也渴望有个实践之地……在完成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电影《花墙会》的拍摄后,“70届”就成了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中间层,就成了必须让位的“前客”;一个小舞台容不下太多的饭碗、激情和欲望,所以,退下舞台、改行,成了我们这批人的唯一结局。70年代末80年代初,“70届”有序地一个一个被调出了剧团,最后只留下一至二人作“纪念”。 


感谢当时的县委下达的一份文件:“凡剧团人员一律按复员军人安置”。这个千斤重的“圣旨”,让我们这些人都有了比较好的归宿。党和政府承认了我们的贡献,以父母一样的慈怀安抚,使我们的后半生的工作和生活有了发展的平台和幸福的根基。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是呵,我们诚如怒放一时的寒梅,昨日芬芳只是一场梦境,但我们心中没有恨,且时常怀念在文艺团体度过的风雨、阳光交汇的日子;虽然我们所学的艺术没有了用武之地,一切都要从头再来,然而,正是这似乎白费的十余年给我们夯下了人生不算牢固但也够实的基础,是那个年代让我们形成了比较正统的思想、作风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毅力。又通过近30年的磨练,我们从一个全新的人生起点越上了比艺术更大更广阔的社会舞台,大部分人都在某个部门独当一面、事业有成,家庭生活也过得和和美美,子女也拥有美好的前程。


当人到中年,万事皆休时,回顾41年的一幕一幕,并不是过眼烟云,而是一块一块的伤疤,一阵一阵的疼痛,一层一层的老茧 ,一汪一汪的泪水,它似刀、似鞭、似火、似盐,割在心头、抽在心头、浸在心头、痛在心头;同时也有着片一片的回味,它像春雨、春风,润在心头、曼舞在心头……那个时候,我们这群娃娃,最大的16岁,最小的才12岁,放下课本,背着蓝印花被,离开父母、兄弟、姊妹,离开那间漏雨的瓦屋,告别学校,告别同学,告别故乡,告别乡村,来到陌生的小城,走上一无所知的尔虞我诈的社会;小小舞台、小小宿舍成为我们的全部,艺术成为我们理想的天地。饿了,耐着;困了,熬着;疼了,忍着;屈了,憋着;苦了,吞着;闷了,盼着……一只只羸弱的肩膀,承担着沉沉的重荷;一片片洁白的心灵,浸泡在繁杂的颜色中;一个个单纯的眼神,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环境;一双双稚嫩的脚步,走的是坎坎坷坷的道路。无论年龄大小,知识深浅,都肩负着一样的责任。路只有一条,再曲折再泥泞,也得向前走。弱小的生命经受了炼狱般的考验。


我们这代人(50年代)是共和国牺牲的一代,从小没饭吃、没衣穿、没书读,还未发育成熟,就赶鸭子上架,开始了苦难又艰辛的人生旅程。正当成年,羽翼丰满,可展翅飞翔,又被迫改行,推倒重来;中年的境遇更充满辛酸和窘迫!但我们还是走了过来,别人有的,我们基本不缺;别人没有的,我们却拥有……一个形象的比喻:我们就是人梯,我们就是浮桥,一个荒唐的年代踏着我们的双肩越过灾难、到达了福地。几十年,我们虽然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但我们从来无怨无悔。


“帝城春色著寒梅,去恨离怀醉不开。”有一种恨,恨的是自已;有一杯酒,醉的是真情。无论离你多久,你最初的温暖还装在心窝;不管去到哪里,你铺展的路好像仍在脚下;纵然生命不能永存,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感谢那个时代,感谢命运,感谢曾经给予我们教诲的领导和前辈们!生活是那么的美好,生命是那么的美好,未来是那么美好!祖国艺术的百花园,愿你的土壤永世肥沃,我是一只不老的寒梅,开在你的胸间……

 

2011.10.17于竟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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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老谷子,本名刘文清,湖北天门张港人。从事专业文化艺术工作50个春秋,历任文艺编导、文化文学教官、文学期刊主编、大学校报编辑。从上世纪中期至今,在国内外发表大量作品,代表作收入《中国散文诗百年大系》等多种选本;其艺术作品获中国艺术节金奖。出版散文诗集两部、主编出版诗文集20余部。系中国散文诗协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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