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我的阿勒泰》的热度之后，不止于阿勒泰，国内边境游的热度依然丝毫不减。在内卷的当代生活中，人们似乎随时在策划一场逃离，向往远方的森林、雪山、草原，向往大自然的治愈力。法国记者西尔万·泰松（Sylvain Tesson）说，回归森林，即是回归自我。
边境地区的旅行为何如此吸引人？来到草原，你最想做什么？你看重什么样的度假方式？
最近，我们对话宿集营造社召集人、飞茑集创始人夏雨清和宿集营造社的首席建筑师戚山山，听他们聊聊飞茑集·草原宿集，以及边境旅行的魅力。
坐落于大兴安岭南麓，乌兰毛都草原地处兴安盟阿尔山市与乌兰浩特市之间，属于典型的杭盖草原。杭盖在蒙古语里意为“山林中的草地”，指一个有着蓝天、白云、草原、山、河流和树林的世界。
飞茑集·草原宿集是位于内蒙古乌兰毛都草原上的民宿集群，2023年6月正式对外营业。大约在2020年前后，宿集团队去内蒙考察，最先看中的是呼伦贝尔草原，但因为那边没有地无法建造，团队最终在乌兰毛都兴安盟找到了现在的所在地。“在这样一片草原的中心，地是最重要的。杭盖草原有树有溪流有丘陵，跟呼伦贝尔的一马平川不太一样，我们觉得这样的地方可能更有意思。”宿集营造社召集人、飞茑集创始人夏雨清说。
在建筑设计上，飞茑集·草原宿集是STUDIO QI建筑事务所继宁夏中卫飞茑集·黄河宿集之后的第二个项目，同样都是在旷远的自然场地上形成单体散落式布局，在乌兰毛都的大草原上，草原宿集回归到与自然环境的直接联系当中。作为宿集营造社的总建筑师，戚山山自少年时代开始便经常去边境一带旅行，每年都去内蒙，她对那里的生活状态，人与自然的关系很熟悉。
进入草原的过程耗时缓慢，有时候我们想象中的草原也可能与最后看到的真实场景并不一样。“最佳状态”，戚山山在采访中多次强调，“抵达那里的直接感受、层层递进的感受和你最终目光落到哪里，那种当下的心态是怎样的，这个很重要。”她说，“而宿集是什么？宿集就是让你在整个聚落里面、部落里面游走的时候，你已经生活在那里的那种场景。”
宿集营造社召集人
飞茑集创始人
夏雨清
CHIC：融入自然，是宿集的一种理念。您为宿集选址的标准也一直不变：偏，更偏。接下来的项目还有西藏林芝、敦煌，还会去新疆，您觉得这些地方最吸引人的是什么？
夏雨清：最打动我的是资源的稀缺性。比如做黄河宿集，2017年去选址的时候中国还没有人去偏远的戈壁滩做项目，因为没有客流，去创造客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我们看中的就是，这个资源如果说放在长三角、珠三角，会不会激起人们的向往之心？黄河宿集所在的大湾村，每个单项不出色，但是就像宁夏是中国的盆景，它就是宁夏的盆景。为什么呢，它有六要素，沙漠、戈壁、黄河、长城、古村和绿洲，那一片刚好是黄河拐弯的地方，是一片绿洲，然后又是一个西夏的古村，这些元素集中在一个村子里，是不是很稀缺？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团队和业主都信心不足，只有我觉得这个项目肯定能成功，但是后来那么成功是我没有想到的。
草原是不是也很稀缺？每个人都有一个对草原的向往。呼伦贝尔草原更大，一望无际，但是那些地方你建不了房子。敦煌也是稀缺的，站在那里的时候你会更深刻的理解王维那首诗，西出阳关无故人，因为阳关以外就是茫茫的库木塔格沙漠。
「飞茑集·草原宿集」夏季实景 图@王宁
CHIC：从黄河宿集到草原宿集，都汇集了住宿、餐饮、美术馆、咖啡馆等不同业态，在草原宿集还推出了草原深度游项目，宿集受众群体大多是年轻人和家庭出行，想请您再谈谈宿集在业态规划上的想法。
夏雨清：草原宿集现在有5家民宿，2家酒店，每家基本上都有一个餐厅，几个咖啡馆。两头相隔很远，一共十几公里长，散落着这样的业态，要么骑马去，要么坐电瓶车去。
我们在宿集做业态，首先考虑客人是谁，他们从哪里来。基本上整个宿集或者中国的度假酒店，50%的客群来自三个省份，包邮的江浙沪，还有百分之十几的客群来自广东，大约10%来自北京，这三个区域占了百分之七八十。他们需要咖啡，我们调研过，黄河宿集一半的客人要喝咖啡，客人基本上在25～40岁，他们是咖啡的重度消费客群。那么做业态的时候，咖啡馆一定是有的。度假离不开美食，餐厅必不可少，黄河宿集到现在慢慢做了6家餐厅了。
去草原的时候，你最想做什么？肯定是骑马吧。我们合作了呼伦贝尔过来的一马骑行，有专业教练带着大家骑行，乌兰毛都那么大，你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自由漫步。每到一个目的地，我们配套的业态是不一样的。
「飞茑集·草原宿集」夏秋季节建筑实景 图@myways
CHIC：草原宿集的淡旺季主要在什么时候？
夏雨清：6月到10月，夏天和秋天，这几个月是最漂亮的。6月中旬草开始绿，过了10月下雪，草原会被大雪覆盖。有人喜欢夏天，我觉得秋天的草原是最漂亮的，9月和10月，各种颜色的树，成片的牛羊，散落的草垛，整个草原就像油画一样，非常漂亮。
「飞茑集·草原宿集」多边形客房建筑群与自然 图@金伟琦
CHIC：在追求流量的时代，很多人都想在短时间内追求高收益和成果，在宿集的运营上对于这个现象您是如何考量的？
夏雨清：无论宿集、民宿都需要流量，一定是需要流量的，因为没有流量就没有入住率，但是我们追求的流量，不是说像烧烤、麻辣烫那样是短时间的流量，我们追求的是长期的、可持续的流量。做民宿，最少的合作运营期是10年，一般都是20年，如果自己买地投资的话就是40年，它是一个非常长远的运营，一定要可持续。
我们黄河宿集每年都在变化，每年都在更新迭代，有些东西不符合需求可能就被淘汰了。像我们今年新增“火星骑行”，开着庞巴迪全地形车或骑着电助力自行车，去一个黄河边的山谷。那片戈壁滩有煤，颜色就像火星一样，黑黑的。当你进入那片山谷，会惊喜地发现，搭着一个天幕，我们的管家已经在那边给你煮咖啡了。类似这样的内容，别人可能不会去做。
我们需要让人眼睛一亮的东西，今年端午节，黄河宿集策划了非遗手工市集，疫情期间还举办了黄河公益音乐节，邀请了很多来自西北的乐队……宿集每年都在慢慢变化，我们需要持续的流量，像涓涓细流一样，汇聚成一汪水池。民宿是很快会被遗忘的，但是作为一个目的地，我们不能被遗忘，所以我们要去做很多非民宿的内容来吸引人。
「飞茑集·草原宿集」五边形客房室内实景 图@金伟琦
CHIC：草原的自然风光与南方山水的灵秀相比又是另一种味道，您觉得边境地区的独特之处在于？
夏雨清：呼伦贝尔和乌兰毛都草原都靠近中蒙边境，原生态保持得好，跟大城市有很强的反差。前年元旦，我去了呼伦贝尔那一片，去了额尔古纳、根河，尤其是额尔古纳，有一个叫恩和的小镇，是中国唯一的俄罗斯民族乡，以前很多俄罗斯人逃荒到这里来的，民族的味道特别浓。
前段时间去阿勒泰白哈巴村，那儿也完全不一样。村子需要边防证才能进去，白哈巴村很大，像世外桃源一样很安静，有游牧民族的味道，因为哈萨克族就是游牧民族。他们还有自己的史诗，就像《格萨尔王传》一样，民间艺人会唱全本。
有些边境和异域没什么不同。在那些地方你会感觉不是在国内旅行。我们在新疆的第一个项目已经在设计中，面对一大片草原，在天山上，你可以“在天山上看天山”。这就是我们追求的偏、更偏，只有偏、更偏的地方才有更稀缺的资源。
「飞茑集·草原宿集」六边形客房室内卧室实景 图@金伟琦
STUDIO QI建筑事务所创始人
主持建筑师
戚山山
CHIC：继宁夏中卫的黄河宿集、秦岭宿集之后，您又设计了草原宿集，草原宿集采用了多边形客房和蒙古包一样的散落式布局，设计它的核心理念是什么？
戚山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做建筑，就像为定居月球的人类建造居所一样。这种相似性指的是，它们都面对360度的环绕景观，但比较难找到视觉上的落点，也很难构建某种人与景物之间直接对话的作用关系。当然，这种无法对话是相比较于黄河宿集的建筑直面黄河景观的唯一性而言。
但在草原上生活显然是一个人类无限接近自然的状态。那么，找到人置身于这种360度环绕式单一风景的自然环境中的最佳状态，就成为建筑师需要思考的命题。
这时候我想到草原上散落的蒙古包，就像雨后在草地上长出的一个个白色蘑菇，它们各自生长，又因为聚集形成一个个蘑菇圈，每一个都可以独立生活在草原深处，但也可以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人类的群居生活，又彼此互不干扰。
从游牧民族的蒙古包到酒店建筑，不是只停留在参考外部结构，而是要完成更深的建筑形态转译。
让我们想象一下，居住在此，周边是望不到边的草原，在白天，一切都是循环的、平行的，像重复播放的一段影片。入夜后，当四周陷入黑暗，我们抬头，看见的是群星闪耀的天空，这是纵向的、立体的画面。就像人们在古罗马的万神庙，透过穹顶上的洞口仰望星空，那是通往宇宙乃至更大世界的神圣之路。
人在如此极致的自然环境下，通过建筑抵达的是内心的深度。
「飞茑集·草原宿集」夏秋季节建筑实景 图@myways
六边形客房室内实景及家具设计 图@王宁
戚山山：在这些称得上极致的选址中做设计，我思考的是如何让建筑回归到自然当中，又让人置身其中找到最佳状态。所谓“寻找最佳状态”，包括人们抵达过程中的感受、抵达时的直接感受、行走时层层递进的感受，以及你最终目光所落之处的当下，你的心态是怎样的。比如人们进入草原的过程漫长，有时候我们想象中的草原也可能与眼见的真实场景并不一样，但建筑的设计会让你在其中游走时，有种自己早已生活在此地的熟悉感。
「飞茑集·草原宿集」秋季全景 图@王宁
CHIC：您有哪些边境旅行经历？您觉得边境地区迷人的地方是什么？
戚山山：我从小跟随父亲去边境一带旅行，西藏、新疆、内蒙……走过很多地方，见到不同的人们在四季和自然里不同的生活状态。因此，边境听来十分遥远，对我却有一种亲切感。
边境地区迷人的地方，一是地平线，如今你在城里已经很难看到一条完整的地平线，只有去到辽阔的地带，无论是雪山、海边，或是沙漠、草原，但你看见地平线，你更能感觉自己是切切实实地生活在这颗星球之上，看日出日落、浩瀚银河，回到人类最初与大地、天空、宇宙相连的一种自然状态，这是边境的魅力所在。
「飞茑集·草原宿集」夏季鸟瞰全景 图@王宁
而生活在边境地带的人们和生活方式中，有朴素的生态观与环保意识，直接叙述着人与自然、与部落、与他人、与自己的共生关系，层层叠叠，相辅相成，这也是边境于我的闪光点。
然而，我们也必须看到这片土地的脆弱性，一些人们自古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在减少甚至消失。看见它的广阔，也看见它的脆弱，如此，一些善良的举动才会出现，更多美好的事物才能被珍惜和创造。
新媒体编辑：miya
新媒体编辑助理：明敏
采访、撰文：景鑫
图片提供：STUDIO QI建筑事务所、飞茑集·草原宿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