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通丨支援抗战与国家认同：1944年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述论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学界开始对藏族僧俗两界呼吁抗战和参军捐物等表现予以肯定，但已有研究多集中探讨西藏的僧侣阶层、著名社会团体和康藏藏族青年参军行动等，对汉藏交界地带的僧侣阶层和西北藏族同胞积极支援抗战的研究相对不足。研究藏族抗战一般会提及拉卜楞僧俗民众支援抗战、捐献飞机30架的典型事例，但至今无人梳理1944年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献旗献机的来龙去脉。因此，本文主要利用报刊资料厘清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始末，并分析其产生的影响。

“拉卜楞”系藏语“拉章”的变音，是嘉木样活佛住所的名称，后来演变为寺院名称。随着拉卜楞寺政教影响力不断扩大，“拉卜楞”一词演变为地名。民国时期“拉卜楞”主要包括今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合作市、玛曲县、碌曲县部分地区，生活有汉族、藏族、蒙古族、回族等，其中藏族占绝大多数。

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国民党中央势力逐渐进入甘肃，拉卜楞地区的汉、藏、蒙古、回等民族从形式上被纳入其边疆治理体系中。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开发西北，对西北的调查不断深入，对西北的战略地位、经济资源等认知更加清楚。有效将西北军阀控制的地区纳入自己的实际掌控范围，成为蒋介石治理西北的最紧迫任务之一。后来，南京国民政府实际控制甘肃，成功打破西北军阀联盟，笼络西北蒙藏王公千百户，将政府官员、军事顾问、党政组织安插到甘肃、青海、宁夏地区，将爱国主义、三民主义等政治意识形态传输到边疆民族社会，甚至成功控制河西走廊，将中央政府权力触角延伸至新疆，西北边疆治理取得明显成绩。在此背景下，时刻受到青海军阀势力威胁的拉卜楞政教势力，先后多次派人前往重庆向国民政府致敬，表达拥护中央、爱国抗日、支持边疆建设的政治主张。

1938年8月，拉卜楞寺寺主五世嘉木样呼图克图和拉卜楞保安司令黄正清组织“拉卜楞百零八寺及各蒙藏僧民慰劳抗敌将士代表团”，携带5万元慰劳品、1万张羊皮等前往重庆慰劳。11月20日，代表团14人在黄正清胞弟黄正基（藏名阿旺将磋）的带领下，经兰州、西安、成都、内江到达重庆。21日，代表团谒见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24日晋谒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司法院院长居正。26日，晋谒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敬献哈达和绣有“国家至尊”四字的锦旗，致颂词，认为蒙藏民族是“中华民族之一分子”，应“誓死效忠国家”，“誓在政府指导下，一心一德，精诚团结，竭尽其所能，尽其所有，贡献国家，厥尽职责，以报国家于万一，以促进最后胜利之来临”。

12月1日，代表团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献旗致敬，因蒋介石在桂林视察，由重庆行营主任张群代为接受。代表团表示誓在蒋介石的领导下，“愈自激励，精诚团结，竭财尽力，贡献国家，以促进最后胜利之来临”。张群代表蒋介石发表训词，称“拉卜楞各寺及所属地方僧俗官民，在嘉木样呼图克图及黄司令领导之下，拥护中央，安定地方，政府极为嘉慰”，赞扬了他们对中央意旨和对日抗战的意义有着深切的认识和热忱的拥护，希望拉卜楞蒙藏民族始终坚持抗战到底、抗战必胜的信念，“继续拥护中央，拥护抗战，增进地方人民的幸福”。20日，代表团在航空委员会向军委会政治部部长陈诚敬献哈达和“神威远播”锦旗。

该代表团原计划携带100头牛、1000只羊亲赴抗战前方，向各战区司令献旗，慰劳各地将士，终因战事紧迫、交通不便，未能成行。此外，该代表团还发表了《拉卜楞藏族代表团敬告全国同胞书》和《拉卜楞代表团敬告全国抗战将士书》，表示“中华民族是汉满蒙回藏组成的整个的大国族，同系炎黄子孙，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绝对不可分离”，应团结一致，瓦解敌人的挑拨离间手段和民族分化政策，取得抗战最后胜利，“完成复兴民族的神圣任务”。1939年，黄正清又组织藏族青年战地服务团，遴选藏族青年前往兰州训练，然后奔赴前线抗战，同时动员能歌善舞的藏族妇女组成慰劳队，赴前线表演以慰劳将士。不过，这些活动的声势和影响都不及1944年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献旗献机之举。

1943年8月蒋介石继任国民政府主席，拉卜楞寺辅国阐化禅师嘉木样呼图克图发起组织“拉卜楞寺所属一〇八寺教区藏族僧民致敬元首代表团”（下文简称“拉卜楞代表团”），前往战时陪都重庆向蒋介石致敬。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代表团由41人组成，包括拉卜楞保安司令黄正清、嘉木样呼图克图代表阿莽仓活佛、拉卜楞寺代表纳格仓活佛、果洛三部落代表康万庆、十三庄代表黄祥，以及各部落土官、头目等，黄正清为总领队。

1943年12月1日，拉卜楞代表团由夏河县出发，9日抵达兰州，向第八战区司令朱绍良献旗。他们停留五日后换乘专车，经西安、宝鸡和成都，于1944年1月3日抵达重庆。该代表团受到蒙藏委员会接待，下榻于该会招待所。代表团向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报告相关情况，随后向各主管机关报到，等候蒋介石召见。重庆各界人士对这个来自边疆、代表众多族群、远道跋涉而来的代表团表示热烈欢迎，国民政府机关报《中央日报》于两日后发表新闻报道和一篇社论。社论强调“中华民族是多数宗族融合而成”，认为广博悠久的中华文化“能够融合众异以成大同，更由文化的大同以造成我永垂不朽的大一统国家”。所以，拉卜楞寺统辖的30万民众是构成强大统一“新中国”的组成部分，也是战胜日本侵略者、建立世界永久和平的重要支柱之一。同时，社论还希望全国人民集中一切力量“以支持神圣的抗战，汇萃一切力量以建设雄伟的国家”，并最终落脚于希望拉卜楞代表团能亲切感知和领悟中央的良苦用心，并“转告他们所代表的僧俗同胞”。

拉卜楞寺大襄佐黄正本，是嘉木样活佛的哥哥，也是他“唯一的臂佐”，实际掌管活佛府邸的政教事务。他早在1941年就到了西藏，1944年1月5日即在代表团抵达重庆第二天，从拉萨经印度到达重庆，加入代表团，并接受报社记者采访。

1月6日，代表团晋谒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何应钦。参见《拉卜楞代表团定今日谒何总长》，《中央日报》1944年1月6日第2版。8日上午，代表团先后谒见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和考试院院长戴季陶。9日上午，蒋介石主持中央训练团高级班第二期开学典礼，拉卜楞代表团26人应邀参加。典礼结束后，黄正清率全团觐见蒋介石，行三鞠躬礼致敬，吴忠信向蒋介石介绍各位代表。黄正清代表全团向蒋介石献呈一条哈达、30架飞机（折合成国币600万元）和若干地方特产，并恭诵致敬词：

元首膺新，边胞同庆，不仅承继总理革命大业，更事推进发扬，复以领导抗战七年，废除不平等条约，跻我国于四大盟国之列，摧毁强暴，胜利在迩。旷世奇勋，实与我佛教鼻祖释迦牟尼佛、黄教始祖宗喀巴佛、拉卜楞大寺一世佛，媲其博爱、慈悲、光明、正觉，同受蒙藏人民之虔诚顶礼也。伏恳提掖草地民胞，扶植自治，展进边区政治、经济、文化、建设，以提高国民知识，改进国民生活水准，臻诸进化之域……恭此致敬，祈祷仁寿无疆。

这篇200多字的献词表达了边疆社会渴望得到中央扶植和建设，以使边疆民众获得更多知识、提高生活水平。黄正清代表拉卜楞地区的政教领袖和社会上层人物起誓，愿报效国家，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开发和建设边疆。蒋介石在训话中“对代表团此次不辞跋涉远道来渝致敬，甚表感谢”。他阐明一以贯之加强边疆建设的态度，将提高边疆地区各族民众的生活水平和加强边疆地区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建设称为“平生之志愿”。最后，他希望各代表率领民众“发挥拥护政府、爱护国家之热忱，团结一致，同心勠力，以完成抗战建国之大业”。

其后，代表团晋谒立法院院长孙科、内政部部长周钟岳。1月10日，晋谒国民党中常委秘书长吴铁城和军委会政治部部长张治中。11日上午，黄正清率全团晋谒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和秘书长张厉生，随后前往中央党部拜谒秘书长吴铁城及其各部会首长。正值中午，吴铁城在中央党部大礼堂设宴招待，组织部部长朱家骅、宣传部部长梁寒操、组织部副部长马超俊、组织部副部长兼中央训练团高级班党务主任教官张强、宣传部副部长程中行、宣传部副部长董显光、海外部部长陈庆云和副秘书长狄膺等参加。吴铁城在致辞中称赞拉卜楞代表团远道晋谒元首，实为“中华各宗族间统一团结之象征”。黄正清代表全团致答谢词。下午，代表团晋谒司法院院长居正、粮食部部长徐堪和交通部部长曾养甫。14日，代表团觐见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朱家骅。

可见，嘉木样呼图克图和黄正清组织成立的拉卜楞代表团主动前往陪都致敬，向蒋介石献旗献机，与党、政、军、团系统各部会长官皆有会面。代表团致敬中枢和献旗献机之举，表达了边疆民族效忠国家和积极支援抗战的挚诚，以及期盼中央加强对拉卜楞所在的边疆地区各项建设的愿望。中央接待官员也给予了热情回应，双方形成了和洽的互动。

晋谒之余，拉卜楞代表团游览重庆市区，“各代表及随从人员均着藏装，身裹重裘，头戴宽沿皮帽，颇引陪都市民注意”。随后，他们参观重庆的工厂，大致了解抗战大后方工业进展，对工业建设的苦心经营予以赞佩。1944年1月14日下午两点，他们赴两路口社会服务处参加由中国边疆学会、中国边政学会、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和亚细亚学会四团体联合举办的茶话会。纳格仓活佛首次发表演讲，黄正清致答谢词，希望抗战大后方各界人士多注意边疆问题。15日，代表团前往中央政治学校参观，游览南泉诸名胜，下午出席该校语文学会和边疆研究会联合举办的联欢会，双方表演歌舞，“宾主欢洽一堂，情况甚为热烈”。

1月16日下午，代表团前往中央民众教育馆参观边疆文物展览。该展览以文字、图片和实物介绍边疆各民族生活状况、生活用具和图书经典，有藏族、苗族等织锦，图案精美，工艺精巧。代表们参观后深受感触，认为此“系边地与内地文化之交流，意义重要”，分别签名，永作纪念。晚上，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在嘉陵宾馆宴请代表团，黄正清、阿莽仓活佛、黄正本等27人参加。应邀参加的中枢首长有考试院院长戴季陶，国民政府主计长陈其采，文官长魏怀，参军长吕超，行政院秘书长张厉生，重庆市长贺耀祖，蒙藏委员会副委员长屈映光，组织部副部长马超俊、张强，交通部政务次长徐恩曾，教育部常务次长余井塘，财政部常务次长顾翊群，兵工署署长俞大维等；应邀出席的边疆地区代表有西藏地方政府驻京代表阿旺坚赞、罗桑扎喜、土登参烈、图丹生格，班禅驻京办事处计晋美、石明珠，蒙古族参政员迪鲁瓦呼图克图、苏鲁岱、荣照、金志超，绥境蒙政会代表和绥远、青海、西康各省驻京代表，共200余人。另外，多年前赴拉卜楞考察与黄氏有交谊的马鹤天、顾颉刚亦应邀在席。吴忠信致辞突出拉卜楞寺和嘉木样呼图克图在边疆社会的重要性，戴季陶致辞宣示国民政府一直平等对待各民族的政策和立场，盼望各民族团结起来完成抗战建国。黄正清答词表示拉卜楞边疆民族心向中央，各代表返拉后一定转达中央德意，希冀中央继续加强边疆建设。宴毕，代表团观看新闻片、1940年吴忠信作为中央大员亲赴拉萨主持第十四世达赖喇嘛坐床典礼和巡礼西藏的纪录片。

18日上午，教育部边疆教育委员会招待拉卜楞代表团。蒙藏教育司司长骆美奂致辞，认为“边疆同胞对宗教哲理研讨精深，对于新科学知识尚待灌输，而内地一般人士对于边疆精神文化，亦缺深切之了解”，教育部则借助蒙藏教育和边疆教育等以增进双方文化交流。骆美奂通过曾赴拉卜楞考察的马鹤天、李安宅夫妇和顾颉刚等得知拉卜楞政教势力对当地教育事业热心扶植，感谢黄正清、康万庆等帮助教育部在青海果洛地区建立数所藏族小学，希望以后加强联系。黄正清在答词中表示，拉卜楞僧俗势力一定努力学习和引进现代科学知识，对新式教育竭诚辅翊。当晚，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朱家骅在国立中央图书馆设宴招待拉卜楞代表团，黄正清等20余人参加，副部长张强、主任秘书王启江、边疆党务处处长李永新等作陪。朱家骅致辞，称全国各族民众团结抗战取得重大成绩，中央组织部在拉卜楞推进党务，设立直属特别党部，“系以谋边胞福利为重要任务”；称赞拉卜楞代表团致敬中枢“实为我国民族团结之重要表现”，期望代表团广泛播布中央德意，多加协助拉卜楞党务。黄正清致答词，“极表感奋”。宴会结束后，代表团参观故宫书画，获赠多种藏译书刊。

1月19日中午，西康省主席刘文辉令西康省政府驻渝办事处处长刘静安等在胜利大厦欢宴拉卜楞代表团，黄正清、黄正本、阿莽仓活佛、纳格仓活佛等20余人参加，蒙藏委员会代表曾小鲁、立法委员曹经沅、四川代表彭革陈、青海代表赵佩、甘肃代表徐凤缙、班禅代表计晋美等作陪。刘静安致辞，首先对代表团不辞辛劳晋谒中枢表以慰问，再述拉卜楞与西康之间的紧密联系。拉卜楞地区与西康毗连，同为邻里，宗教、民族和语言皆相同，且第五世嘉木样呼图克图、黄正清等人的家乡为西康理化，故增进双方的情感联系很有必要。最后，他阐扬刘文辉治理西康是秉承中央意志，因地制宜地制定“德化、同化、进化”三化政策，“以宗教家、慈善家之仁以救斯世斯人，及爱国志士之仁以救国家，一变专制时代威服分化羁縻政策”。黄正清在答谢词中表达早有与刘文辉晤面的意愿，以家乡人口吻称赞刘文辉“不但对佛教学问研究精深，且对各寺庙之爱护尤不遗余力，以教辅政之作风收效至宏”，希望他的“三化”政策能普及更广的边疆地区和更多的边疆民众。当晚，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在嘉陵宾馆招待拉卜楞代表团，各部会长官出席作陪。孔祥熙因事未能出席，由行政院秘书长张厉生代为招待。

1月20日中午，西藏、新疆、内蒙古三同乡会在嘉陵宾馆招待拉卜楞代表团，黄正清率全团参加，另有绥境蒙政会委员经天禄等人受邀出席。与会高官有蒙藏委员会代委员长许世英、副委员长屈映光、卫生署署长金宝善、监察委员巴文峻和白瑞，国民参政会参政员阿旺坚赞、迪鲁瓦呼图克图、苏鲁岱、荣照和罗桑扎喜等，汉、藏、回、蒙古等民族会聚一堂，体现各民族团结一致的精神。与会人士肯定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之举饱含各民族精诚团结的重大意义。黄正清答谢时说明蒙古、藏、回几大边疆民族的重要性，今日团聚一室，确实体现中华民族“各宗族”之间的密切关系宛如家人，“实无彼此之别”。

拉卜楞代表团致敬结束后将分批北返，其中第一批团员21人在王成烈率领下于1月22日乘专车离渝。黄正清与阿莽仓活佛等5人继续留在重庆，届时乘飞机到兰州与他们会合。23日，甘肃旅渝同乡会宴请拉卜楞代表团，阿莽仓活佛等20余人参加，黄正清报告边疆民族生活状况，纳格仓活佛分享来渝观感，黄正本讲述从拉萨经印度来重庆的见闻。27日，第二批代表6人离渝。28日下午，陪都文化机关团体第九次联谊会在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文化会堂举行，此次联谊会由中国新闻学会、中国抗建文化协会和中法比瑞文化协会主办，专为欢送拉卜楞代表团而召开。联谊会主席刘文岛对代表团重庆之行的成就多加赞许，认为这对抗战建国工作关系甚大，祝各代表身体健康，陪都之行圆满。随后，黄正清发表演讲，对陪都文化界的欢迎表示感谢，说明此次来渝致敬的目的，“希望陪都文化界时以出版物寄赠拉卜楞寺，借使藏区及内地之文化互通声息”。

1月30日下午，拉卜楞代表团首批代表抵达兰州，转返夏河。同日，西康旅渝同乡会在胜利大厦宴请暂留重庆的黄正清、黄正本、康万庆和阿莽仓活佛等。理事长罗冠英致辞，称赞拉卜楞代表致敬献机与西康献金百万“均为康藏人民效忠国家之具体表现”。康藏本为一家，自应精诚团结参加抗战建国工作，希望“康藏内外人士切取联系，对国家更有伟大之贡献”。黄正清讲述代表团赴渝经过和观感，号召康藏人民加强合作。

2月3日，黄正清和阿莽仓活佛等先后出席冯玉祥和国民参政会秘书长邵力子等人的邀宴。5日，国民政府文官长魏怀、参军长吕超和主计长陈其采宴请黄正清等，商洽发展边疆文化、改善边胞生活等事宜。6日，黄正清应中央广播电台之邀，向全国播报此次来渝致敬的观感。8日，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梁寒操设宴为黄正清等人饯行。9日，阿莽仓活佛和黄正本乘飞机返回兰州。10日，拉卜楞代表团第二批代表在拉卜楞保安司令部副官主任马子清带领下顺利抵达兰州。22日，黄正清和纳格仓活佛等最后一批代表乘飞机抵达兰州。3月8日，黄正清等人返回拉卜楞，当地僧俗民众热烈欢迎，有人还骑马赴百里之外远迎。同时，黄正清在《西北日报》头版刊登启事，对各界首长和好友的设宴欢迎表达感谢，对因行程匆忙而无法拜谢者表示歉意。由此，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献旗献机，表达藏族同胞拥护中央的至诚之意圆满结束，从出发到全体代表返回夏河，历时三个多月。

在渝期间，代表团与甘、青、川、康、藏等边疆地区驻京代表，边疆民族参政员、委员等有所交流；与中国边疆学会、中国边政学会、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亚细亚学会、边疆教育委员会、西藏新疆蒙古同乡会、西康旅渝同乡会、甘肃旅渝同乡会、中国新闻学会、中法比瑞文化协会和中国抗建文化协会等社会团体保持联系。在举行的招待会、茶话会和联谊会上，他们高度评价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和献旗献机的爱国之举，称赞其为国内各民族团结抗建的重要表现。黄正清等在致答词、接受采访和发表演讲中，讲述代表团致敬情况，介绍拉卜楞概况，号召国人多关注边疆、有志青年服务边疆和中央继续加强边疆建设。很多意见在密切交流中达成一致。报刊的公开报道、各方进行紧锣密鼓的互动等推动拉卜楞再次走进全国视野。

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中枢之举是一个复杂多样的表述集合，包括可被观察的僧俗民众的外貌和服饰、呈献的锦旗和特产、各种致辞和演讲等，甚至他们来到重庆这一举动就是一场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表述。就拉卜楞而言，借助致敬再次走进中央视野，完成边疆心向中央、边疆民族拥戴元首和热爱祖国的“效忠型”表述；就中央政府而言，借助媒体报道、召见、会晤、致辞、招待和演说等多种方式展现对边疆的欢迎、中央对地方的吸纳和感召、中心对边缘的关怀和感化的“统治型”表述。双方的表述最终营造出中华民族一体、各民族团结一致抗战已然取得显著成绩的和洽氛围。

在这场极具政治意义的活动中，拉卜楞代表团献旗献机和发表各种拥戴中央的讲话都增加了中央政府的权威，使更多人认识到全面抗战绝非空言，而是整个中华民族竭诚团结、一致对外。对于国民政府民族政治而言，此次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中央，被视为国民政府成功解决西北边疆民族问题的重要表现，使得“抗战以来中央与边疆的关系，已经比以前更接近”，但这绝不是边疆走进中央视野的开始，更不是结束。1944年3月7日，西藏驻京代表在吴忠信陪同下谒见蒋介石，呈献十四世达赖喇嘛、摄政达扎活佛和噶厦政府四噶伦的贺函，以及西藏地方特产，祝贺蒋介石就任国民政府主席，表达西藏僧俗的敬意。几个月后，蒋介石乘机瓦解盛世才在新疆的统治，将新疆纳入中央直接统治之下。从某种程度上说，拉卜楞代表团赴渝致敬成为推促国民政府民族政治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