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2024年3月数据,中国网民规模达10.92亿人,其中短视频用户达10.26亿人,短视频用户占中国网民规模近94%,并且这个数字仍呈上升态势,短视频应用成为吸引网民“触网”的首要应用。
在短视频的推动下,一系列以“微”“短”为核心的产品正迅速席卷市场,微短剧、微综艺、微纪实层出不穷,占据媒介的主要乃至核心板块。纵观当下,视频时长大幅压缩,视觉冲击间隔缩短,受众接受信息的耐心阈值逐步降低,套路化、标签化、脸谱化创作形式大行其道,长纪录片往往需要通过“拆条”出圈,打散了整体观影逻辑,导致创作“碎片化”的困局逐步显现。由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与腾讯视频联合出品的纪录片《赶集故事会》尝试在“碎片化”浪潮中,摸索出一套“野生的秩序”。
在《赶集故事会》中遇见烟火的故事
总导演王圣志曾在对话中谈到,《赶集故事会》是他创作生涯中的一次尝试和突破,首次引用古代长篇小说的章回体形式来讲故事。这样的表述让观众拥有了很多遐想空间。
实际上,“集市”主题的创作并非首次,央视纪录片《巴扎》、快手纪录片《万事大集》等多次将目光聚焦于人间烟火,运用多元创作手法,立体呈现了“集市”样貌。
以“集市”为主题的纪录片作品
同样是在集市里讲故事,《赶集故事会》巧借“故事会”概念,将短视频思维融入每集30分钟的创作中,尝试打破观众对于长纪录片的刻板印象。系列用六集篇幅分别关注山东费县大集、陕西焦岱大集、海南兴隆大集、沈阳造化大集、云南沧澜大集和四川牛佛大集,将30多个小故事分摊其中。
首集费县大集探寻“野蛮生长”的集市法则,被摄对象特点鲜明,有能说会道的“e人”“羊汤姐”,也有话到嘴边咽下的“i人”“费县李荣浩”,更有早已出圈的“名人”“捣鱼刺”小胖。每个故事短小精悍,无需上下文衔接,当把这些故事凑成一个整体进行俯瞰时,又会发现导演努力在个性之中找共性,形成一套自洽的叙事逻辑,这显然是短视频思维在创作中的渗透。
左右滑动查看集市中特点鲜明的被摄对象们
当下短视频应用中的“推荐”机制正是利用大数据算法“猜你喜欢”,将用户带到一个既符合胃口,又令人充满期待的未知世界。王圣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短视频的速度跟体量让我着迷”。《赶集故事会》转场编排如同手机页面上下滑动,五六分钟频率的故事迭换,不断刺激观众视觉神经,实现了“刷短视频”模式在纪录片场景中的具象表现。
当生活的“鸡零狗碎”被摊放在片中时,观众才恍然大悟,原来过日子就像逛集市,摊位花花绿绿惹眼,生活平平淡淡是真。《赶集故事会》大胆开启短视频思维,创新“碎片化”叙事手法,是探索受众需求的一次有益尝试,或许创作团队正是运用“拆条”思路进行编排,让大体量纪录片在庞大的信息流中实现“走量”。他们也凭借扎实的叙事功底,让纪录片跳出传统,探索更多可能。
在纪录片创作中,人们更倾向于强调纪录片的真实性和客观性。如何理解纪录片的真实性与客观性,又该如何处理这两项创作原则,是纪录片导演需要思考的首要问题。
英国纪录片大师约翰·格里尔逊认为,纪录片是“对事实的创造性处理”,肯定了纪实影像中的介入式创作。美国纪录片理论家比尔·尼科尔斯认为,纪录片所讲述的情境或事件包含了故事中以本来面目呈现给我们的真人……影片创作者独特的视点使得这个故事以一种直接的方式对这个历史世界进行观看,而不是使其成为一个虚构的寓言。由此可见,通常情况下,导演介入在纪录片中是被允许的创作手法。创作者在观察之余主动介入事件,展开采访或搜集信息,与其他社会角色互动,获取“撞击产生的真实”。
导演在拍摄现场进行讲解
在《赶集故事会》中,笔者看到了明显的介入痕迹,这也是总导演王圣志屡试不爽的创作模式。在《早餐中国》《文学的日常》《何不秉烛游》等作品中,屡屡出现导演直接走进画面对主人公进行“编排”的场景,这样的“强干预”模式无疑是对纪实影像的“冒犯”,但这种陌生化的处理方式和综艺属性极强的“剧本体验”无疑给予了观众强烈的刺激感。但《赶集故事会》并不满足于此,一种更新颖的干预手段出人意料地被运用了起来。
摄像小哥“陈铁憨”结结实实地杵在画面之中,举着相机与被摄对象直接对话,甚至设计了“人与相机的交流”,直接打破了观众对于纪录片的固有认知。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强干预”手法,留存了大量真实反应镜头。
直接对话加深了纪实镜头的现场感
在人文纪录片创作中常常面临一大困局,即被摄对象在面对镜头的一瞬间就失去了其本真的样貌。《赶集故事会》将导演和摄像前置的创作手法,削弱了受访者被镜头凝视的距离感,让纪实过程中有了更多的眼神交流,“强干预”与“真纪实”的正面相遇,擦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火花。《赶集故事会》的独特之处在于“有思想”,思想既源自介入创作的导演意志,也来源于拉近沟通距离后,每个集市中的人自然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生活哲学”。
当下,中国纪录片市场蓬勃发展,各类题材创作百花齐放,京派纪录片、海派纪录片、闽派纪录片等在市场化、产业化道路上走出了自己的路径。近年来,闽派纪录片立足本土人文特色,打造了一大批制作精良、底蕴深厚的优秀作品,如《大儒朱熹》《船政学堂》《闽宁纪事》等,它们依托历史文化、时代精神和重大主题彰显闽派纪录片的生命力和影响力。
如今,以王圣志为代表的新闽派纪录片导演将目光更多地放在了更小切口、更具乡土气息的日常生活之中,从《早餐中国》《中国这么美》《文学的日常》等作品可以看出,通过运用“纪实+幕后”“纪实+粉丝文化”等形式,让跨界和破圈成为创作的新常态。如何将跨界破圈的优势,转化为市场效益的胜势,是新闽派纪录片正在努力啃下的硬骨头。
近年来出色的闽派纪录片作品
近几年,“纪实+”商业模式在纪录片跨界融合的助力下快速发展,“纪实+文旅”“纪实+商业”“纪实+乡村振兴”等形式提供了更多元的视听体验,有效延伸了纪录片的价值链,打造出良性循环的价值生态。根据媒体的“二次售卖”原理,赢得受众注意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赶集故事会》在“纪实+”浪潮中也在尝试更多可能,同步上线周边文创产品,实现品牌二次传播;播出期间举办线下分享会,打造品牌“人设”,加深品牌认知。
在媒介融合加速推动下,纪录片边界愈发模糊,纪实真人秀、自媒体vlog等皆可归为“泛纪实”影像。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纪实+”有千百种可能,新闽派纪录片始终恪守“非虚构”创作原则,而生活中常常上演着比剧本更戏剧化的剧情,让导演能够突破思想局限,拥有更广阔的创作空间。当被问到《赶集故事会》以纪实之名进行“出格”创作的尝试是否太过激进时,王圣志回答说这是一种对纪录片边界的探索。正如本文开头提出的“野生的秩序”这一观点,新闽派纪录片正尝试构建一套自己的话语体系。
当短视频思维侵入纪录片创作,如何将“碎片化”的真实拼凑起来,让独立之故事与逻辑之叙事串联为有机整体,是当下大多数纪录片创作者正在面对且试图解决的问题。《赶集故事会》尝试“用碎片化对抗碎片化”,借短视频之东风,走新闽派纪录片的创作路径,不啻是一次大胆的挑战。
诚然,《赶集故事会》的创作是对传统纪录片理论的一次“冒犯”,但其注入的时代特征和精神内涵,让我们对未来纪录片形态有了更多想象空间。
《赶集故事会》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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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宁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