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从四处沉下来,世界就像是一片巨大的海。月亮是尚未融化掉的糖果,晚霞是飞鸟的游船。浪漫无非是我们终日躺在房间,说尽生活的坏话,转头又去思考今夜的晚餐。我们很容易就花光一个春秋去等待看一场雪,又用一整个冬天去等待看一次花开遍野。日子如此被浪费,才不算浪费。
大地承载了一切,所有的雨和雪、过往、潮汐、数千公里的风,今夜你将失重的月亮交给我,回忆里有一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此刻,相同的月光穿透无限远的雾气,一时分不清,是我们踩在土地上,还是土地越过了我们,一代人的火终将会熄灭,成为灰烬、土壤、孤寂的心。
今天我又一次穿过森林,从一片草开始,从一片草结束,跨过灌木与沟壑,去寻找遗失的语言,树干正长满枝叶,好像燃烧一场绿火,真相与假象隔岸对峙,我和我们在漩涡中迷失,未知的事物和雨水一样多,长路的尽头,时间在缝合伤口,我们一直阻挠。
夏秋之交忽冷忽热,在公路与森林之间,在烈火与枪声之间,有人在烧荒原,永不坠落的月亮,浮在烟尘里,像雾中灯塔,是的,我们要远航了。我在长途列车的卧铺上醒来,置身于有节奏的海,陌生的人群就像陌生的群岛,有一种刚醒的爱,无边无际,不设防,不计算,不遮遮掩掩。
人在人潮里涌动,手中的月亮一言不发,时时刻刻,所有越过我们的夜晚,游荡到边界又回溯,当水位没过膝盖,蜡烛与火混为一谈,人在风中,一步一步走向燃烧的内心。
一个人缓慢蒸发,与季节无关,他每天早上起来拧干多余的水分,挤进洪流中,失语的词汇上下起伏,面孔、群像、多山的夜晚,一天之外,所有的破碎汇入一条陌生的队伍,街道上人来人往,大火中潮水失衡。
恍惑的日子,你恪守生活的距离,看清自己是块透明的翠玉,在焦虑的夜晚深陷湖心的淤泥。
你去到过的陌生城市,每个人都像有崭新的家庭。脚下难以行走的痛苦,源自道路记忆的缺失,水挂在树冠像映画瀑布,雀鸟是森林公园的眼睛。你想起,即使所有的屏障都消失,在雨中,也没人能真正回的去。
九月,窗外的秋已起身扫清天地虺浊,不和夏天莺莺燕燕了。此时读书,冷冷清清,心头句句分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