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是一场短暂的越狱,尽管逃不掉,天一亮,仍是各回各的监牢,各为各的钱财和爱情,浇筑建造,自缚的牢,风好高啊,夜里的云像煮沸了一样翻涌,可这是我猜的,其实我看不到。
群山与往事在这片土地上相互交错,你转身,带着一些气息从云层中坠落,感受雨水的一生。潜入春夜,房门或开或合,在深处的深处,人们在沉睡中仰泳。河流的某一次岸边,曾是猎民的集市,人们盛装而来又盛装离去,只留下放马地一片空寂。
我们在夜晚变成植物,彼此在床上落地生根,梦境深处有风吹过,我们翻身,手臂垂落,一群白马穿过月色,寂静的平原,不必再营造言语的街巷。
无论以前多复杂跌宕的故事,到头来都只汇集成一句当时不经意的话,似乎成为一个极其浓缩的镜头,其他全部都失焦掉了,“洗热水澡,要喝冰啤酒”我甚至都已经忘记是谁说的了,但这一句话,我始终都记着。
在这近乎夏季的时候,光线的亮度,风的温度,让我想起在西北,想起那时只有非常开心时才会喝的三块钱的可乐,关于那时对待世界的记忆,也会重新被唤醒,即便身在人潮里,仍然能连接到某种辽阔与无际,在关于此月的语境里,每一瓶碳酸饮料都璀璨光明。
意识到很多事不必那样执重,遏制或塑造我们的只是观念而已,而观念本身仍是虚幻或人为的,观念扭曲万物,折射光明,为什么东西而生,或为什么东西去死,都禁不起推敲与解构,也许真正活得轻盈的人,天性里,就不会刻意去给任何人事物染上的颜色,而拼命去染色的人,终将会被其所赋予的意义反噬。
白天在人间卧底,上班只是一种隐匿,傍晚在书山里游荡,睡前会点一根线香,听经静坐凝神,有时候月亮弯弯,我便能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我连夜观想,又有多少男女在自己内心遇难,用千丝万缕,腌制自己。想去远山拾梦,在有萤火的森林里。
我想你永远对明天有追问。人生像是无尽黑暗中一团炸开的焰火,有的焰火只闪耀一两次,有的则能在夜空开出几分钟光影。人也分两种,有生来闪耀一两次然后不再有新光亮的人,有不停寻找答案和可能一生都在闪耀的人。虽都终沦于寂灭,但能照亮的黑暗,前者如豆,后者如虹。若有可能,我希望你闪耀永恒。
但你最终还是抵达了当前这一章。不管那庸人,嫉你欺你瞒你害你,不顾那天地,淋你晒你困你阻你。青蓝闪白的火焰自你心底生起,然后从每个毛孔迸出,带你摇晃上升,擦过厚重黑云,刺破云霄。你看到朽物般的黑云上,是无垠的巨大透亮的金色,那一刻你知道,你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四月,欢喜、失意,总是发生即失去,此消彼长,时移世易,藏心,一如暖手捧冰。愿你一头扎进灯火阑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