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黄昏,列车在城市的空间中穿行,它从地下出发,缓慢攀爬至半空。视野来到高处,与某个阳台上的灌木和广告牌相平视;远方有山峦,江水、荒地以及另一片楼群和闹市。“孤独的货船、风筝、起重机和山林们。”我从起点坐至终点,然后折返。
梅雨时候,以为自己坐在甲板上,穿过兴风作浪的长夜,就着灯塔的微光念书。一年又一年,大雨不曾停歇,晚风打着咳嗽,剥离速朽的一切,荡过茶凉的人间。再往甲板上看去,灯塔已远,一盏小烛照我,往事略略其间。
更年轻的人容易行见雪地,所以饮酒恋爱,写飞扬的诗。但成熟的人,需要的是长久与炭火。
在可能和不可能之间,有一些,被搁置的风,尚未完成的街道,遗落了一些种子,拐角处的酒馆,接待过路的马、风尘、和深处的寂静,宿醉的熊还在宿醉,均匀的呼吸里,掩埋了一个遥远的夏天,太阳燃烧,湖水漂浮在湖之上,一座山是一棵草的族谱,牛蒡,柳蒿,野蔷薇,只有我和你,地铁三分钟一趟,狗熊等车回家。
弯曲的国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深藏在云雾里的山峦,四野除却风声,寂静空阔。夕阳沿着天际线缓缓下沉,乌云倏然而至。
厨房的一角水壶滋滋作响,蒸汽不断升起又消散,一千次雨正在窗外有序落下,时间失去意义,潮湿的气味都很相似,闭上眼睛,人就迷失在自己的记忆里,已经发生的,尚未出现的,全部混合在风中,故乡没有方向,你抵达远方。
想想人与人的很多关系也是“出道即巅峰”,你以为只是开场序曲,其实已经是彼此缘分里浓度最高的时刻。套用林夕写的《邮差》里一句略矫情的歌词,“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在顶楼,时间引力作用般放慢针脚,长江在左岸信步,叼着一支明灭的夕阳。身披群星的人,总对群星过分敏感,我居住在遍布闪电的云层里,一个风暴,就能灌满阁楼,像打开一朵花,宇宙星系的内核。
每次看到老人跳广场舞就会有一种真的国泰民安的错觉。南方江水连绵,晚风长时间温温热热,歌舞升平处处,微风拂过小腿,拂过年轮,拂过时代的种种哀愁。“老身今自由,心无疚,随意度春秋。”而年轻人呢,年轻人肢体僵硬,心铺展在大厦底下。如此生活数十年,大厦将倾未倾。
多年以前,房子由泥土建造,邻居与邻居相隔甚远,秋天存储白菜,木头架子上一层一层地垒起,马晚上进屋睡觉,在暗处十分安静,失眠的人深夜磨刀,或者望向夜空。
九月,在时间里,缓慢、轻盈地流动,平静、自由地跨过荒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