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深秋的山林村落野径，
斑斓的乌桕（jiu）无疑是最为绚烂的一抹颜色。
李渔曾在《闲情偶寄》写道：
“木之以叶为花者，枫与桕是也。枫之丹，桕之赤，皆为秋色之最浓。”
那抹霜红，也出现在林和靖诗中
“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
陈湋也曾不经意间瞥见过它在深秋的模样：
“碧瓦黄茅白粉墙，满林乌桕饱经霜”。
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里的一句话：
“冬是孤独，夏是离别，春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惟独秋，渗透所有的季节。”
如果选一棵树来代表这种情绪
无疑就是乌桕树了
这样一棵属于四季的树
能够看到四季的颜色
而具有如此变色功能的树
却只能染出黑灰色
“乌桕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
《玄中志》记载
“荆州有树名乌臼，实如胡麻子，其汁如脂，其味亦如猪脂也”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
“乌桕，乌喜食其子，因以名之。或云：其木老则根下黑烂成臼，故得此名”
因功用特征等乌桕也俗称“木子树、桕子树、腊子树”
叶片菱状卵形
秋冬时节，梨状球形的蒴果开始成熟
果皮先是由绿转黑
干燥后会像棉花蒴果一样
于很多人而言
乡愁就那是白墙黑瓦边上那一株乌桕树
它是物质匮乏年代的吃起来像猪油的食物
它还是在黑夜里
采其籽制作蜡烛的回忆
曾伴随着很多人走过
无尽孤独和彷徨岁月
乌桕之美，在于树冠之美
树型高大，形状极美
深秋时节的乌桕
丝毫不逊于红枫
嫣红烂漫，耀眼夺目
叶子经霜时如火如荼
美得让人沉醉，使人痴迷
因为有“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之赞名
乌桕不仅仅美在深秋
冬日的样子也令人着迷
元代山水田园诗人黄镇成
将冬日的乌桕是误认为早梅
“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
武夷山人邱云霄，也在料峭冬日
在月明漏窗前
曾将乌桕树
误认为白梅早开
“梦回疏影半斜窗，月明误有梅花句”
袁枚也诗云
“千林乌桕都离壳，便作梅花一路看”
把冬日的乌桕白色果，喻为梅花
也许只是爱屋及乌的比喻
一枚枚桕籽远看似朵朵白色的梅花
也像坐落在枝头的点点白雪
作为假种皮白色蜡质桕籽
冬日如在野外遇见
不如折几枝回家
插在瓶中
可经年不落
乌桕枝的曲线很漂亮
不需要怎么修剪
一支两支三四支
无论插在梅瓶或瓜棱瓶
看起来
都像一个极高造诣花艺师的作品
医学家陈藏其的《本草拾遗》提到过乌桕树
乌桕叶子可以染布
原始的乌桕油可以让白发变为黑发
甚至是古代帆船防水的涂料之一
在物质匮乏年代
桕籽还可制作肥皂、榨油
它也是饥荒年代的获取饱腹感的来源之一
作为制作蜡烛的重要原料
据说乌桕做的蜡烛“燃灯极明”
可以想象
当年末炊烟四起，游子远归
这一盏窗前灯火
说不定就是来自乌桕树呢
过去南方乡村的早冬
常常有收乌桕子的商人
他们挨家挨户，走村过院
而人们也成筐收集树上白色的乌桕子，卖给商人
而吟诗作赋的诗人们
也将吟诵乌桕的诗句
付梓油纸之上
“一夜狂风吹桕树，锦林飘尽玉无数。
梦回疏影半斜窗，月明误有梅花句。”
明 · 邱云霄《山居书事 》
“江郎山下野人家，漠漠朝烟出树斜。
乌桕叶残垂白子，参差早拟是梅花。”
明末清初 · 施闰章《还至清湖即目 》
“可怜乌桕树，不待晓风吹。
白满枝头粒，留充鸟雀饥。”
明末清初 · 钱澄之来园杂诗 其二十八
“小西湖水碧沈沈，走马冈环快赏心。
乌桕半堤梅雪艳，黄芦几曲竹烟深。
放怀陆相踪难溯，屈指逋仙迹可寻。
却笑送迎人仆仆，浑疑佳境到山阴。”
清 · 宝鋆《石门即事》
“崦内隐茅屋，隔篱闻药香。
秋山独行路，落叶下寒塘。
桕树已如雪，板桥微有霜。
立看北来雁，风急不成行。”
晚清 · 毛澄《偶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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