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在哪？
日常穿梭于繁华都市的你，是否低头留意过脚下的窨（yìn）井盖（以下简称“井盖”）？虽然它们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却常常因为平平无奇的外观而被我们忽视。
在我国，井盖多以圆形或方形呈现，外观通常为传统的铸铁风格，纹路朴实无华，其上简洁明了地标注着“雨”、“污”、“电”等字样用以表示井盖的用途，主打一个“实力派”。
▲拍摄于上海市虹口区和黄浦区的早期井盖，外观简洁大方，实用性十足。| 图片：格里董
然而，在日本，人们将自己的井盖打造成了“偶像派”：这些井盖不仅承载着防滑、安全、稳固的基本属性，更被点缀上了艺术色彩，化身为精致、独特、色彩斑斓的符号，甚至成为了各个城市的亮丽名片。
▲“偶像派”的日本井盖上有许多人的“偶像”皮卡丘，也有富士山等著名景点亮相。| 图片：© 2020 Pokémon. © 1995-2020 Nintendo/Creatures Inc./GAME FREAK inc. （左图），网络（右图）
“偶像派”井盖的由来
“偶像派”井盖的初衷是日本政府希望让公众更好地了解下水道系统，改善人们对下水道的负面印象。于是，1977年，第一款融入设计元素的井盖在日本冲绳县的那霸市隆重登场，图案描绘了洁净的下水道系统中自由游弋的鱼群。这一颇具创新性的举措，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日本冲绳县那霸市的“快乐小鱼”是第一款带有创新设计的井盖。| 图片：下水道広報プラットホーム（GKP）
随后，政府开始大力推广设计井盖，并从19世纪80年代开始生产更具视觉冲击力和辨识度的彩色井盖。这些彩色井盖均由手工上色，有些还使用了荧光涂料，在保障安全性能和坚固耐用的同时，又使其变得赏心悦目，还能在夜间为各项工作提供指引。
时至今日，日本已有95%的城市拥有设计独特的井盖（其余5%则套用现成的模板），累计设计图案高达约6000种。其中，较为常见的设计元素包括各地的风景名胜、城市地标，以及各地选出的花卉、树木、鸟类代表等。这些井盖俨然成为了城市名片，一些地方的井盖甚至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热门打卡景点。为此，日本还专门推出了井盖卡（マンホール カード）供人们欣赏和收藏。
▲石原里美主演的《非自然死亡》（アンナチュラル）里就出现过日本各地的井盖卡。| 图片：《非自然死亡》第四集
井盖上的鸟类
既然花、树、鸟是井盖上出现频率较高的元素，那么，日本丰富的设计井盖上悄悄地藏了哪些鸟类呢？
绿雉
提起美国的国鸟，相信很多人能轻松地报出答案——白头海雕（Bald Eagle, Haliaeetus leucocephalus）。相比之下，知道日本国鸟的人就少了许多。
1947年，日本鸟类学会将绿雉（Green Pheasant, Phasianus versicolor）选为日本国鸟，随后许多地方的市、町、村也将其选为代表性鸟类。绿雉是日本的特有种，广泛分布于低地以及农田附近的灌木丛中。其种加词“versicolor”意为“变色的”、“颜色多样的”，指的就是它身上那绚丽多彩的羽毛。曾有鸟类分类学者认为绿雉与环颈雉（或雉鸡）（Phasianus colchicus）是同一物种（后者在我国有广泛分布，俗称“野鸡”），但是近期的基因研究发现，二者在距今大约120万年前就各自走上了独立演化的道路。
▲左图是日本关东地区群马县绿市的设计井盖。上面画了一只色彩鲜艳的绿雉，其周围的黄色与红色花朵分别为绿市的市花——菊花和猪牙花（Erythronium japonicum）。右图是介绍该井盖设计理念的井盖卡，人们可以去当地的市政府、游客信息中心等地方免费领取，一人限领一张哦。| 图片：GKP
▲绿雉的真实模样。| 图片：Alpsdake
等等，这井盖上画的绿雉为什么是蓝色的？上图照片中的绿雉明明有着绿色的“胸脯”和“肚子”啊？这是许多鸟类羽毛的特殊之处——结构色。下回你见到环颈雉的时候，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们那带有结构色的色彩多变的羽毛。
▲小时候听过民间故事《桃太郎》吗？绿雉便是桃太郎的三个小伙伴之一。| 图片：网络
▲一万日元纸钞的背面印有绿雉的图案。| 图片：网络
铜长尾雉
和绿雉同属雉科鸟类的日本特有种铜长尾雉（Copper Pheasant, Syrmaticus soemmerringii）也是设计井盖上的常驻嘉宾。
▲日本本州岛东北部地区的岩手县金崎町将铜长尾雉画到了井盖上。它的左下方和右上方分别是町花皋月杜鹃（Rhododendron indicum）和町树日本柳杉（Cryptomeria japonica）。| 图片：GKP
▲相较于生活在开阔地带的绿雉，铜长尾雉更喜爱山区的森林环境，偶尔也会出现在林缘地带或村庄附近。| 图片：yann muzika / Macaulay Library at the Cornell Lab of Ornithology (ML613258381)
在日本，绿雉和铜长尾雉是法定的捕猎物种。然而，曾经一度十分常见的铜长尾雉，如今已变得难觅踪迹。根据2016年IUCN的最新评估，铜长尾雉被列为近危（NT）物种。可惜的是，人们对于铜长尾雉的了解甚少，其密度或种群数量的估计信息有所缺失，保护区内的分布情况也无详细记录。为数不多的调查数据显示，2002年至2013年期间，在日本九州岛南部的两条样线上，铜长尾雉（S. s. ijimae）的遇见率有所下降。
▲2002-2013年间，日本宫崎县日南市北乡町的两条样线上，每10公里铜长尾雉遇见数量的年度变化。| 图片：Ashizawa et al., 2014[6]，翻译：勺机构
对于铜长尾雉种群数量下降的原因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在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之下，貉（Common Raccoon Dog, Nyctereutes procyonides）和赤狐（Red Fox, Vulpes vulpes）等捕食者增加所导致的结果，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或许仍是过度捕猎。虽然官方早在三十多年前已明令禁止捕杀雌性铜长尾雉，并且将雄性铜长尾雉的捕猎额度限制在1-2只/人/天，但是一些观点认为，在野外分辨雌雄性个体并非易事，因而造成了大量不可持续的捕猎事件发生。总之，关于铜长尾雉未来的种群是否能够健康地延续下去，仍然需要更多的调查数据来进行综合评估。
朱鹮
在日本的700多种鸟类中，朱鹮（Crested Ibis, Nipponia nippon）必须榜上有名，因为它是唯一一种属名和种名都以“日本”（nippon）命名的鸟类。
▲日本本州岛中北部的新潟县佐渡市是朱鹮钟爱的栖息地之一。井盖的左下角写着“朱鹮之乡”。| 图片：GKP
朱鹮曾广泛分布于东亚地区，其踪迹遍布中国、日本、韩国、朝鲜以及俄罗斯等地。在日本的传统文化中，朱鹮被尊崇为瑞鸟、神鸟，许多文学和艺术作品中经常会出现朱鹮的元素。当时，朱鹮的捕猎资格也被严格地控制在少数高级武士范围之内。然而，到了1868年的明治维新时期，普通百姓也陆续参与到捕猎队伍之中。随着大规模的滥捕滥杀，加上人口增长、经济发展和战争纷扰导致的栖息地丧失等一系列威胁，日本的朱鹮数量惨遭重创。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朱鹮也在栖息地破坏的重压之下未能幸免，其全球的种群数量岌岌可危。
▲日式纸拉门上的朱鹮山水画。| 插画：本多孝舟
针对这个问题，日本政府曾推出一系列保护与拯救措施：1934年颁布“捕猎禁令”，1952年将朱鹮定为“特别天然纪念物”，1967年在新潟县建立朱鹮保护中心，尝试“人工繁育”。然而，这些努力均以失败告终。我国朱鹮标本的最后采集记录定格于1964年，而日本则在1981年宣告野生朱鹮灭绝。2003年10月10日，一直在圈养条件下生活着的日本原生的最后一只朱鹮个体“小金”（Kin）死亡，享年35岁。
▲朱鹮“小金”的剥制标本静静地伫立在日本新潟县佐渡朱鹮保护中心的博物馆中，时刻提醒着人们牢记那段令人痛心的历史。| 图片：rsaiki
即便如此，我国的科研人员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可能仍然存在的野生朱鹮个体。万分幸运的是，在中科院动物所刘荫增研究员坚持不懈的三年努力之后，终于在1981年于陕西汉中的洋县发现了仅存的7只野生朱鹮。我国随即开展了以野外自然繁育为主、圈养繁育为辅的保护策略。经过40余年的努力，如今我国的野生朱鹮总数已经超过9800只。不仅如此，在我国捐赠或租借的朱鹮个体的基础上，日本和韩国也相继建立起了朱鹮的人工种群。自2008年起，日本开始实施人工圈养朱鹮个体的野外放归项目。据2023年底的最新数据统计，约有523只野生朱鹮在日本佐渡市的野外环境中繁衍生息。目前，朱鹮的IUCN评级也由原来的极危（CR）调整到了濒危（EN）。
▲2008年9月，秋篠宫文仁亲王夫妇在新潟县佐渡市参加了人工繁育朱鹮的放飞仪式。| 图片：时事社
▲诶诶诶！追尾啦！| 图片：David Turgeon / Macaulay Library at the Cornell Lab of Ornithology (ML472667071)
今天就先唠到这儿吧！下一期的窨井盖鸟类，咱们来讲讲日本观鸟的大明星。不见不散哦！
▌延伸阅读
1.鸟类羽毛的结构色：《你见过会飞的“宝石”吗？鸟类结构色的奥秘》
2.朱鹮的保护故事：《为什么说，朱鹮的“重生”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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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Designer Manhole Covers: A New Kind of Region-Specific Item, https://web-japan.org/trends/11_fashion/fas202011_manhole-design.html
[2] 鳥のマンホール蓋 種別一覧，https://rojonomanhole.web.fc2.com/type/bird2.htm
[3] https://jgma.gr.jp/
[4] マンホールカード，https://www.gk-p.jp/activity/mc/
[5] Liu, S., Liu, Y., Jelen, E., Alibadian, M., Yao, C. T., Li, X., ... & Schweizer, M. (2020). Regional drivers of diversification in the late Quaternary in a widely distributed generalist species, the common pheasant Phasianus colchicus. Journal of Biogeography, 47(12), 2714-2727.
[6] Ashizawa, K., Kawaji, N., Tanaka, A., Nagase, D., Matsumoto, Y., Tatemoto, H., & Tsuzuki, Y. (2014). Population fluctuation and habitat preference of Ijima's Copper Pheasant Syrmaticus soemmerringii ijimae: an endemic,‘near threatened’Japanese subspecies. Ornithological Science, 13(2), 77-81.
[7] 《平成 25 年度 第４回狩猟鳥獣のモニタリングのあり方検討会（鳥類・獣類合同）議事概要》，https://www.env.go.jp/nature/choju/effort/effort6/effort6-7/gaiyou.pdf
[8] 《为什么说，朱鹮的“重生”是一个奇迹？》，https://mp.weixin.qq.com/s/WqSkWH3pLYgpzSGtxrSV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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