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乌鹊桥

时事   2024-12-29 07:02   江苏  

乌鹊桥是入诗的,除了白居易为乌鹊桥留下“阖闾城碧铺秋草,乌鹊桥红带夕阳”“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名句之外,古诗词中还留下众多名句。



我想告诉你一个别样的乌鹊桥。乌鹊桥坐落在苏州古城南,相传这座桥与阖闾城同时建造,因当时吴王在此建乌鹊馆而得名。史载,早年站在乌鹊桥上能看到玄妙观。但是在我小辰光,站在乌鹊桥上已经看不到玄妙观了,是不是因为从乌鹊桥到玄妙观这中间多了无数的建筑物?是不是因为历经修缮,乌鹊桥越改建越矮了?或者是周边的马路垫高了,显示不出桥的高度了?而今的乌鹊桥成了一顶宽敞的平桥了,也便于汽车的畅通。我只记得,那时候的乌鹊桥还是很高的,四岁时一次父亲带我白相玄妙观,父亲还带了他学校里同事家的三岁小女孩。玄妙观里人山人海,小热昏,卖拳头,真格好白相,父亲一直搀着小妹妹,结果把我丢了。我也不怕,出了玄妙观,一心想找那顶高高的桥,高高的桥到了,家也到了。当我望见那顶高高的桥时,四处找我的叔叔正好出现在我眼前。

桥堍下,桥跟头,总是最热闹的。我儿时的乌鹊桥西南堍是一家大饼油条店,西北堍一幢单开间二层小楼是家馄饨店。我小时候独自上学,总会在馄饨店里花7分钱吃一碗小馄饨,有时候在小馄饨里再拍一个水潽鸡蛋也不过8分钱。坐在南窗的位子上,推窗正看到河对岸的石阶上用棒槌捶打衣服被单的阿姨们。楼上传来琵琶声声和悠悠的开篇弹词,小时候听不懂唱词,但那咿咿呀呀的声音煞是好听。随着楼梯上一阵嘀咯嘀咯的声音响起,一位手捧琵琶的妙龄旗袍女下楼来,她就是馄饨店老板的小囡。


乌鹊桥是入诗的,除了白居易为乌鹊桥留下“阖闾城碧铺秋草,乌鹊桥红带夕阳”“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名句之外,古诗词中还留下众多名句,例如宋朝扬备《上元诗》“月满星移水照天,南飞乌鹊影翩翩。”明代高启诗云“乌鹊南飞月自明,恨通银汉水盈盈,夜来桥上吴娃过,只道天连织女行”。


乌鹊桥南堍朝西斜穿过马路,便是曾经的高墩弄弄口。我在高墩弄一住四十余年,儿时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每当秋冬季节,暮色降临,成群结队的乌鸦铺天盖地地南飞,把整个天空铺满,如一片乌云集来,久久未能散去,一阵阵“哇——哇——”的叫声,是乌鸦们在宣告一天辛劳的结束,还是乌鸦们也有回家的喜悦?


视线被南飞的乌鸦群抬高,鸦群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前一阵鸦群被后一阵鸦群所替代,前一阵鸦鸣声被后一阵鸦鸣声盖过,举目一片黑,张耳声声“哇”。这是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秋末冬初日日傍晚亲眼所见的景象。


你不得不惊讶于乌鹊桥、十全河的魅力。成群的乌鸦以河为界,飞过了那如一条银线的晶亮的十全河,乌鸦们知道,离它们的栖息地已经不远了,它们飞得更远,叫得更欢。它们或许是飞到南园的田野上,或者是飞得更远,那里茂密的林间隐藏着它们栖息的巢。有时我在靠南窗的父亲的写字台前看,窗框成了画框,框住了天空中的一片乌黑,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黑,一片涌动的乌黑,窗框里呈现出一个密集的图案。有时候也会在画框的一角留出一点灰白,像是让人看久了那片黑压压的天暂时歇口气,那灰白便是傍晚城南的天。有时候我会跑上楼去看,打开南窗,看得到乌鹊桥弄沈家那棵大树上满树的乌鸦一跃而起,举目望去,像是向天空泼起无数点密集的墨点,这无数的墨点在天空这张硕大的宣纸上洇开去。


《人间好玩》一书作者蔡澜在自序中写道:“乌鸦是唯一在动物中间会把食物含着给爸爸妈妈吃的,这种动物很少,包括人类也少了。”我忽然想到,在铺天盖地“哇哇”叫着晚归的乌鸦群中,会有一些不发声的,它们嘴里含着带给它们年迈的爸爸妈妈赖以生存的食物,老乌鸦是幸福的,老乌鸦是值得骄傲的。


人类的脚步飞奔在广袤的大地,与自然万物争地盘,20世纪50年代漫天乌鹊南飞的景象,给今天的读者留下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话般的感觉。随着这几行文字在我笔端的流淌,我的耳畔响起了哇哇的鸣叫声,这声音遥远而清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被乌鸦遮蔽了的天空,这天空神秘而清晰。


“小雨萧寒破晚晴,疏疏密密滴檐声。乌鸦盘舞黄云乱,早与商量雪意生。”乌鸦漫舞黑压压一片遮蔽漫天黄云,范成大告诉你,落雪的日脚快到哉。


《姑苏晚报》2023年12月17日 A08版)


:韩树俊,图片:陶开俭
编辑:曹颖

更多资讯请猛戳阅读原文下载引力播App

点点赞

点分享

点在看

苏州日报
苏州最权威主流媒体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