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欣赏]•老谷子:废墟下的文人(散文随笔集连载十三)

文摘   文学   2024-07-04 12:00   湖北  


废墟下的文人
(散文随笔集连载十三)
作者 老谷子


废墟下的文人
(散文随笔集连载十三)
•老谷子


第一辑:亲情之情

父亲的阶梯

农历猪年腊月27,是家家忙办年货的日子,我与妻子来到江城武汉,为女儿搬家。


女儿和她表姐都在武汉工作,两姐妹住的房子,是合租的。腊月28是租房的最后期限,房东要按时来收钥匙;我和妻在到达武汉的当天,为收拾孩子们的东西,忙乎了整个通宵。


俗话说“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别看两个女儿参加工作才只两年,又没成家,可这也是她们临时的家呀!衣物、用品、学习资料、炊具等等,大到一口锅,小到一根针,好家伙,平时散乱放着不觉得,集中起来,简直就是个“集团军”!大包小捆,各号蛇皮袋,足有上百件。


天蒙蒙亮,紫阳路开始热闹起来,从远处传来早市的叫卖声,尤可闻到热干面芝麻酱的香味。人生地不熟,又逢年关前夕,搬家公司肯定难请,要请也会是天价,我根本就没有请搬家公司的打算。两个女儿都在越是节假越忙的公司,她们上班去了,惟一的人手是我们老夫妻;两双老手,成堆的物件,九层的高度,要一件一件搬下楼去,任务艰巨呀!


旧租房,年代不早不晚的房屋结构,楼梯特别陡,且每层中间没转角,不便歇脚,这给搬运增加了很大的强度。


50岁开外的我,虽身体没啥毛病,由于长期从事脑力劳动,一生没做过什么力气活儿,说实话,属于手无负鸡之力的那类。刚开始几趟一只手提一个包还可以,后来,力不负重,就改成一趟一包了;再后来,无论肩扛还是手提,都无济于事,感觉两腿打颤手脚发麻;再后来,整个身躯就完全不属于自已的了。


妻子是不能多负重的,看我这么劳累,她只有先狠着心,不作声,默默地为我擦汗、送茶,歇脚时,还深情地为我点燃一支香烟。


当最后一个包放于楼下包裹集中地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心里清楚,这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正处于珠穆朗玛的半山腰呢!


中午,连襟派来的车匆匆来匆匆去,把所有东西拖至新居楼下,就轰隆隆地开走了。


和妻子吃了碗热干面,我喝着矿泉水,坐在一个包裹上,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望了望女儿们租的新居——六楼!我的天!那时刻,有个成语好恰当:“望而生畏!”


体力本已到极限,接下来的事情是带上这百来个包裹再往上攀登。怎么办?女儿的父亲只有一个,此时只有我一个男人,谁也不可能替代。


妻子想出了个好办法,她虽没力量将一个一个沉重的包提上六楼,可把每个包向目的地移动一点,就可节省我的一点体力;真好玩,别看她象小蚂蚁推动着米粒,可帮了我大忙,我有时就不用从一楼到六楼了,而是从三楼或四楼到六楼,这样,体力和心理都减轻了不少负担。


在航空路新居的搬运,可以说,每一步的挪动,靠的都是意志和信念,在力量穷尽时产生的那点儿底气,完全来自于生为人父的责任心。真的爬不动了时,就把牙关紧咬,并在心里说:谁叫你是男人?谁叫你是父亲呢?


当最后一个包放在女儿们新居里,才知什么叫“如释重负”,仿佛马拉松运动员跑到了终点,又像走了两万五千里长征……我想这种特殊的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有。


整理航空路新居的那晚与整理紫阳路旧居的那晚,感受大不一样。在新居,我一边与妻子收拾房子,一边想着一些事情。记得女儿刚学步时,她无力上楼梯,只有用四肢爬行,那时,我鼓动着孩子,不禁想到人生的多少阶梯、多少坎,都得由她自已独行。然而,一路走来,从她上幼儿园到上大学,直至参加工作,又有哪一步少得了父的搀扶呢?社会的竞争本来激烈,加上许多不正之风的渗入,倘若作为父亲对女儿面对的这种畸型竞争不闻不问、撒手不管,那女儿肯定要掉进“水沟”,沉落于人生的苦难深渊。其中所付出的代价,远比搬家重大。


记得这是给女儿第五次搬家。搬家的原因很多,主要原因是单位不提供住房,谁叫女儿是“漂族”呢?搬家算不算“坎儿”?每个父亲思考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我认为只要不安定,就称为“坎儿”;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女儿无疑还有很多“坎儿”,不管是大坎还是小坎,只要有坎儿,父亲就要帮其逾越。


那晚半夜,妻子在帮女儿们清理东西时的唠叨让人又反思一番。白天,我只顾用力搬运,丝毫没考虑大包小捆中装着什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个女儿,各种各样的鞋就有四蛇皮袋,还有那些化妆品,大瓶子、小瓶子、稀奇古怪的瓶子,琳琅满目;形态各异的狗熊、布娃娃,用途讲究的各色塑料容器……好个“百货超市!”我们作父母的几十年生活的用品,也没这么多!我联想起我从参加工作到结婚成家前,一直只用着母亲给的那个旧式木箱;如果我搬家,一双手一趟足已。孩子们这一辈的消费比我们这一辈,无论数量还是质量,乃天壤之别。他们的所需也是我们这一辈人难以想象的。


看着新居满满的物什,我又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设想:如果女儿们亲眼目睹我搬家的劳累,她们也许会说:“早知您这样辛苦,我们应该少买些可有可无的玩意,或者提前扔掉些没用的东西……”虽然是假设,自已给自已倒是点宽慰。


在离开女儿们的新居前,我统计了个数字,此次搬家,承受的重量不说,仅阶梯就有几万级。仿佛爬了几道泰山,仿佛做了几次泰山担夫。


这正是父亲的阶梯。


父亲的阶梯是否直通儿女的幸福之门?很多人说法不一……

 

2008.8.31武汉女儿居所


上期回顾:

女儿的打工路

和所有80后一样,我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就步入了艰难的打工之路。


女儿学的是音乐教育专业,论唱歌、论弹钢琴、论长相和气质都不俗,如果把她放在平等的竟争台上,应该可以脱颖而出。可目前这个社会去哪寻找一个公正的平台?


女儿最喜欢当演员,她具有当演员的天然素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台疯子”,我看过她演出,不管是演唱还是表演台风、形象方面,别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至少对得起广大观众。终生职业不能光凭美好的想象,谁人不想做自已喜爱的事,世界缺少的正是随心所欲、想有尽有的机制。我在文化界工作了一辈子,深谙如今演艺圈的复杂、肮脏、险恶……每当女儿看从央视的青歌赛、湖南电视台的“超级女生”等节目中走红的年轻歌手时,她情不自禁喝彩的同时流露出一股十分羡慕的表情,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争名夺利的背后血淋淋、赤裸裸的交易。过后,我不得不将我内心的想法与女儿沟通。我说:“女儿呀,你的条件很好,并不比那些孩子差,但你懂得这其中的游戏规则吗?”女儿无瑕的眼神告诉我,她对这个社会是一概不知。我又接着说:“如果要参与竟争,首先是父亲间的竟争,爸爸要拿出成山的金砖为你铺路,一直铺到北京、铺到权贵的门下……可爸有那多金砖吗?”通过一系列思想认识工作,女儿和我、还有她妈,我们心中都清楚,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现实的路可走。


在同乡M老师的帮助下,女儿在省城一所较好的小学当上了代课老师,热心的M老师还让出一间闲置房给女儿和她母亲住下。女儿的代课生涯不出半年,却是一把辛酸泪。刚从学校出来的女儿,一下子走进课堂,担负起教书育人的重大责任,压力很大,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准备,课堂实践的效果还令人欣慰,得到学校校长、同行和学生及学生家长的好评。有时,女儿在临时的家里吃饭时向我们讲当老师的乐趣和甘苦,其中有个情节引起了我的反思。女儿说:“让我感觉最幸福的是走出校园,家长牵着孩子叫我老师说再见的时候……”看着女儿一脸自信、骄傲、喜悦的神色,我深知她已爱上教师这个职业。女儿,教师这个职业虽是作为女儿家的最佳选择,可它不是一件你衷爱的时装已经属于你,你现仅是个没有“绿卡”的代课老师!你的这种幸福感能否长久,还是个问号。这些心里的疑虑,我怎好向正处美好感觉之中的女儿透露呢?听妻说女儿很勤勉、敬业,每天天不亮起床出门赶车,华灯初上时才回家,一个星期几十节课,人都累瘦了。妻心疼、我更沉重。为了不让女儿走弯路,浪费宝贵的光阴,我找到M老师,M老师见我忧心仲仲,不得已,他吐露了有些与之相关的隐情。M老师说:“您女儿很优秀,今后也会是个好老师,但能否转成正式老师,那要等编制指标……”“那要等到何时?有了编制,指标的安排是不是有成文的规定?……”我向M老师提出了一连串问题。M老师毕竟是老家人,他哥与我也是多年老朋友,他最后道出了改变我女儿命运的真情。他说:“老兄,请原谅小弟爱莫能助,代课老师转正是件十分微妙、甚至比登天还难的事。如果您认识或能打通省教育厅重要领导,哪怕是一个副厅长,这个问题才有希望解决。”M老师的话如同一股飓风把我卷入万丈深渊。没有钱、没有权的平民家的孩子怎能奢望这贵人的“宫殿”?于是,我作了个重要的决定:让女儿放弃所学专业,暂谋个饭碗。 


不久,从网上看到了中国N航空公司招聘员工的消息,我马上与妻商量并作女儿的工作,小小的女儿、不知世事艰险的女儿,哭着闹着坚决不同意,我知道她难舍那个神圣的讲台;可怜的女儿,这可由不得你,你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屈服命运。N航招聘数只八个,报名的人就达2000多,经过“过五关、斩六将”,女儿终于被录用,由劳务公司派送,分在一售票点工作。工资不高,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内部人员欺生排外现象很严重,女儿在这个素质、环境均恶劣的地方经受着严峻的考验;唯一的希望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满10年签订无期限合同”,这是国家新劳动法规定的。我看重N航是中国仍未改制的大国企,曾把它比喻为市场经济海洋上永不沉没、安全靠得住的航空母舰。女儿也在我的灌输、诱导下克服困难,坚持了下来。


一眨眼四年过去了,高兴的是女儿已从一个完全不能适应尔虞我诈的小孩变成了稳重、成熟的社会人。然而,世上的事并非按普通人的思维逻辑运行,我每次听女儿讲他们公司的事,又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女儿在售票厅工作一年后调到总部销售部门工作,起初还好,最近两年,许多与女儿同性质的员工经受不住管理人员的百般刁难都纷纷辞去工作,原来十几人干的事现几个人承担,公司也不增补人员,上班的人力不负重,身心压力空前。这是一个阴谋、大阴谋。我的直觉告诉我“上当了”。这是现行管理者常耍的减负的伎俩,孩子们不懂,瞒不了我们这些大人。通过周密的调查才得知真象,N航为了不履行合同,已在重要领导层研究决定:临时合同工一满八年全部辞退。这个决定一旦实施,就是公开违反国家新劳动法。他们是大国企,树大根深,没谁撼得动它,何况这些受骗的孩子!这是资产阶级剥削剩余价值最残酷最无人道的手段,那些无辜的孩子们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献出后,得到的是被遗弃;普通劳动者何来人权、生存权?简直成了砧板上的肉。据说,目前中国的劳务市场大都采用“榨干血汗、丢掉包袱、不负责任”的政策,马克思的《资本论》几百年后在中国这个古老的大地上得到了应验。


《资本论》也好,资本家也罢,穷人还得生存,穷人家的孩子也得有碗饭吃。天无绝人之路,我坚信这句名言。这次没和任何人商量,我把女儿的工作辞了,我“炒了N航的鱿鱼”。先不急着找工作,将女儿接回家好好休息、调养,让她在父母的身边洗尽尘世给她带来的劳累、烦恼、焦虑、沉痛……享受人生应有的关爱、体贴、照顾、乐趣和幸福。


女儿呵,天生人必养人,有天在有你父母在,何愁不能生活?女儿呵,社会是条大船,当它折断或遇险的时候,记住,家庭和父母就是时刻尾随你的那只救命的小舟……

 

2010.8月于武汉

未完待续

往期回顾:[文学欣赏]•老谷子:废墟下的文人(散文随笔集连载十二)




作者简介:

老谷子,本名刘文清,湖北天门张港人。从事专业文化艺术工作50个春秋,历任文艺编导、文化文学教官、文学期刊主编、大学校报编辑。从上世纪中期至今,在国内外发表大量作品,代表作收入《中国散文诗百年大系》等多种选本;其艺术作品获中国艺术节金奖。出版散文诗集两部、主编出版诗文集20余部。系中国散文诗协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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