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回家,华灯初上,冷风飕飕,走到通江路口,突然闻到一股苞谷花的熟悉清香,沉睡多年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了。
少年时代是在家乡度过的,那是一个物质贫瘠却精神充盈的岁月,孩童们在武关河畔这方黄土地上尽情疯玩着、肆意快乐着。每年进入隆冬,寒风凛冽,万物萧条,大家盼望着哑巴娃快来打苞谷花。
哑巴娃家住武关街道,因先天性耳聋,从小不会说话,但人很聪明,用简单的词语加手势就可以与人交流。性格也开朗,很爱笑,一笑就哇哇几声,露出几颗不齐整的大板牙。除了干农活外,哑巴娃还买了苞谷花机子,每年天气变冷后,它用扁担挑着机子在附近村子里转悠,打一锅子能挣五毛钱,以补贴些家用。
每到一个村子,他选择一处交通便利、场地开阔的地方,支起炉子,摊开篓子,哇哇几声,大家便用升子量了包谷,用篮子装上干破柴苞谷芯,来到打苞谷花的地方,自觉排起长队。少的打一锅子,多的打两三锅子。
哑巴娃燃起炉火,将苞谷粒缓缓倒入机子中,加些糖精,用毛巾拭去封口残留的杂质,扣上盖拧紧螺丝架到炉子上匀速摇起来。大伙儿将炉子围成一圈,凝视火苗忽闪忽闪,伸长双手靠近炉子取暖,不一会儿脸庞烤的红扑扑,双手烤的麻酥酥。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十多分钟仿佛过去了很久。哑巴娃不时观察机子上的气针,看时间到了,停止了旋转,用一根钳子勾住机子放到篓子口,盖上毛巾踩上去,随着“嗵”的一声,一股白气刹那间充盈周围,苞谷花的沁人香气瞬间冲入鼻孔。
这时,孩子们像疯了一般扑上前,抢溅出来的苞谷花,哑巴娃气的哇哇直叫。大家抓到的欣喜若狂,胆大的还将手伸进篓子里抓一把,未抢到的从同伴那里分一点。大家放在口里,舌头一卷,咯嘣几下就咽到肚子里。
可能由于机子密封不严、没有用风箱、火候掌握不够等原因,哑巴娃打的苞谷花经常不是烤糊了,就是铁豆子,有人开玩笑说,哑巴娃打的铁豆子和他一样。
除了哑巴娃外,桥耳沟岭根的段成群师傅也打苞谷花,他还用了手摇鼓风机,上火比较均匀,打的苞谷花很少有铁豆子,每年能干几个月,打苞谷花成为他家庭的一笔重要收入来源。
漫长的寒冬里,每到夜幕降临,大人们用升子舀些苞谷花,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前边吃边看电视消磨时光,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再来一升,吃完又来一升。正月家里来了亲戚,苞谷花是待客的一道零食。不过大人时常叮咛,苞谷花吃多了会上火。
几十年过去了,曾经的顽童临近不惑,每当忆起在家乡的那段往事,心中五味杂陈。那些打苞谷花的热闹场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虽然岁月流转,家乡人事已非,但那熟悉的香气始终萦绕在心间,那份纯真和快乐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无比珍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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