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军 著
第一部 万里崎岖（21）
第五章
从榆罔神农氏立都之地的陈仓向西南行，翻过秦岭主峰太白山西面的观音山，顺着嘉陵江向南，经过阳平关、剑门关，在嘉陵江西部支流雍江、梓江流域，今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境内，生长着由伏羲、女娲南迁的一支繁衍生息的西陵氏部落。
雍江自东北向西南流去，江水不算太大，却长年青碧可人。江流轻歌浅唱，遇到山峰阻碍，则集成深潭，更加绿得可爱。两岸嫘村山、蚕丝山、云毓山、水丝山呈鼎立之势，蚕丝山居北，云毓山居中，水丝山居南。一湖之隔，云毓山东面即是嫘村山。
这座嫘村山，经常是云雾缭绕，难见其真面目，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在嫘村山上，一间小竹屋内住着一家人。男人为伏羲氏后代，长得敦厚，待人诚恳，名叫羲诚；女人名叫岐娘，著名医药学家、以后成为黄帝医师的“岐山仙”岐伯游医至此，因同姓而认作干妹。羲诚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和全部落的人一样，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只可惜年近四旬，仍然膝下无子，幸好岐娘总算生了一个名叫王凤的小姑娘，聊以安慰多年无子的凄伤。
时间是榆罔有年三十二年的一个春季，这里依然是一片葱绿，而且不同种类的植物，远远的景色，绿得层次分明。尤以屋舍前后，山前林侧一丛丛翠竹修长的身影引人注目，这种亭亭玉立的植物，在微风中舒缓地摇动，尖而长的叶片，发出可人的“沙沙”声，又有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在竹林中穿插，孩子般欢快的啁鸣声连成一片。红、黄、紫、白、蓝……各种颜色、不同形状的野花，点缀出春天的氛围，细如轻纱的晨雾在层林翠竹间缭绕，把个西陵氏的居地装扮得宛若仙境。
一阵少女清甜的笑声从竹林背后传来。接着，从竹林背后闪出一位妇人和一个少女。
这位微胖的妇人，就是半老徐娘式的岐娘。她这会儿在女儿王凤的携扶下，眼角原本细细的鱼尾纹，在自在、安逸、满足的情绪下，笑得加深了、加长了，一双眼睛也眯成了两条隶书“一”字似的缝儿。的确，王凤在他们家的加入，完全改变了原来单调重复的生活方式。夫妻二人都忙起来了，而且忙得充实，忙得有意思，再苦一点，再累一点，一听到小王凤的笑声，看到她晶莹欢快得像两只小鱼儿一样的笑眼，夫妻二人就满足了。
唉，父母对孩子的奉献精神自古如此！
小王凤已经六岁多了，长得玲珑剔透，活泼可爱，一双大大的丹凤眼撒娇地斜看着妈妈。王凤手里提着一只拴绳子的陶罐，岐娘的手里提着另一只陶罐，她们娘儿俩正准备到西陵湖边打水去。走到这儿，扭头又看到了云蒸雾罩的嫘村山。王凤也就是以后的嫘祖，嫘村山山腰上的嫘祖穴，有一间小竹屋，就是嫘祖出生的地方。
王凤弯腰顺手摘下一朵小红花，要妈妈蹲下，然后把小花插在岐娘的鬓角。她又欢跳着在草丛中摘下一朵小黄花，要岐娘给她别上头顶。王凤的头发又黑又浓，才六岁的幼女，黑发已经“小披肩”了。王凤好奇地睁大了双眼，努力想辨清嫘村山的真形。她也搞不清自己名称的由来，虽然在这之前，她从三岁开始学习用燧石取火，跟大孩子们一起，在嫘村山狮子嘴拾到火石，四岁跟岐娘上云毓山摘野果，五岁在桑林坎见到大片野桑林，她第一次尝吃了甜甜的红桑果，小王凤的命运好像和蚕桑有前世缘分似的……小王凤虽然心灵手巧，聪明超群，可是，她依然没有看清过嫘村山的真形，依然搞不清自己的名字的由来。这会儿，这个问题又在小王凤的头脑中闪现：
“妈妈，您为啥叫我王凤呢？”
“你出生前，我梦见西王母唤八仙女，送我一只彩凤，所以就叫你王凤了，”岐娘半真半假地回答王凤，“我怀胎十月，到二月初十这天，空中彩云霭霭，天籁鼓乐声声，万树花枝竞艳，百鸟朝凤。刹那间，万道金光闪烁，晴空一声霹雳，就生下你来。随后，云雾就包裹了后山，三个多月不散。
你看，现在这山不是还云雾缭绕吗？”
王凤听了，面对嫘村山，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来奇怪，云雾立时向两边退开，嫘村山后山的真面目竟显露了出来。看这山形，极像王凤形象的一个巨大的复制品，远远望去，头、颈、手、脚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两只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上，神态过于安详了一些。
小溪已经从晨雾中弯弯曲曲地流到眼前，淙淙咚咚的溪水缓缓流淌，溪底的鹅卵石清晰可数。可是嫘村山却又笼罩在晨光与晨雾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温润新鲜的混合型花香。
王凤在西陵湖边蹲下来，湖水像一面镜子，映出了她天真活泼的身影。
她一时不忍心打破这平静的水面，认真地观察起水中的那个女孩子来：
这女孩长得窈窕玲珑，肤色白里透红，一双双梭的丹凤眼扑闪扑闪眨动，透出一种好奇的研究思考的神态。
王凤被自己的美丽所打动，自己盯着自己看，互相努努小嘴，脸上竟飞起一朵红霞来。不好意思了，王凤干脆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把水面撩拨得颤动起来，水纹纹一圈圈扩散，水中的她，所有倒映在池中的景物，一时都和天色搅在一起。一会儿，又逐渐恢复了微微晃动的倒影。
岐娘站在一旁，欣赏了半天女儿。她自己也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这池水也曾经照过她当年的身段。
“女人，天生是爱美的！”岐娘这么想过，忽然想起今天还有要事要做，就催促王凤：
“快抹把脸，打好水，快回去。昨天西子山寨来人讲，舅舅到那里已好几天了，今天要来。”
“哎——”
王凤长长地应了声，就再次跳到湖边，双手撩水到脸上，晶莹的水珠就在她粉红色润泽的脸蛋儿上滑溜下去。王凤微闭双目，让溪水在脸上弹起水花儿。
岐娘将一只陶罐放入水中，手提着绳系儿左右晃了晃，陶罐的口一侧倾，池水就咕嘟嘟灌满了一罐。待泛起的泥沙沉淀下去，岐娘又将另一只陶罐也灌满了。
岐娘屈腿下蹲，左右手各提一只水罐，站直了身，就迈步往回去。这时候，王凤也洗过了脸，蹦蹦跳跳地跟在岐娘身后。
王凤一边往回走，一边又折了几枝紫色的、红色的路边小花拿在手上。
她将这些花儿拢在一起，准备回去后插在小陶瓶里，再放一些水养起来观赏。如花少女的这一种天真表现，真有点美女惜美女、花儿爱花儿的感觉。
岐娘在前，放开大脚板飞步行进，小道在碧绿与五彩间折了两道弯儿，再往上攀，就快回到位于嫘村山腰的聚落了。一片参差错落的竹屋，轻拢于晨雾与烟霭之中，不时有鸡鸣犬吠声传来，也有人们相互呼唤的声音传来——已经是饭时了！
岐娘呼呼喘着气，放下两个水罐小歇一下。她直了直腰，胸口两个馒头一样圆鼓的乳房，随着喘息上下颠动。她回看了一眼小王凤，王凤已经花枝盈满双手了。
王凤将花儿倒到右手上，伸出左手，用素黄色的麻布衣袖为岐娘擦汗。
岐娘则弯下腰，微闭起双眼，任凭王凤擦拭。
（第五章 一 未完待续）
